第7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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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兒說的可是心裡話。芳兒就是願意一直留在瑪法身邊,聽您講當年征戰時的故事,陪您談天說地,讀書練字,仗劍飲酒,對弈聽琴,煩悶了就去西郊騎馬,或是扮了男裝去逛天橋,您說,若是一直都能這樣過著,夠多好啊。”
瑪法腳步微頓,須臾間又繼續邁步前行,竟無話語,只聽得見我踏著花盆底兒敲在石板地上的腳步聲響,晚風輕合,一時更顯寂靜。
我待又要開言,忽聽得瑪法悠悠一聲長嘆:“芳兒,瑪法又何嘗不想把你留在身邊,為你遮風擋雨,不用去聞世事之苦呢?”
我聽得心頭一顫,手中竟未抓牢,荷包自手邊撲落下去。卻不待多想,只見前方瑪法已站定身形,負手背立廊前,舉頭遙望遠空默默不語,任憑晚風吹拂辮梢,已見斑駁花白了。
說話間瑪法微微側開身子,通身充斥著從未顯現的疲乏,眼看著他身形萎頓腰肢佝僂,滿頭刺眼的花白頭髮,說話間夾雜著微微氣喘,竟是不堪重負的虛弱模樣,我心中頓時如刀絞一般疼痛,彷彿此時才意識到,瑪法已經個是七十歲的老人了。
若是尋常百姓人家,七十歲的老人已是含飴弄孫,安度晚年,唯有我瑪法,一生刀光劍影,英雄一世,老來竟還要忍受這般的煎熬苦楚……
淚壓在喉頭,卻如何也不肯放肆出來,瑪法一生要強,此時竟對我說出這般話,顯見是積慮良久了,若我此時也傷心哭泣,他老人家必是再也支撐不住的了,只能狠狠將眼淚吞嚥下去。待剛要說話,只聽瑪法又開言道:
“想來我滿家女子,重馬上技藝遠甚於讀書識字,然自芳兒三歲起,瑪法特聘伍先生授業於前,講解詩書禮樂,教授琴棋書畫,專制淑女技藝,芳兒可知瑪法此中用意?”
我心中咯噔一聲,這些年思來想去,心中隱約能揣測出大意,卻每每不敢深思下去,此時經瑪法當面質詢,竟是愣在當場,一時無從應答,正在囁喏之間,又聽瑪法繼續說道:
“本來女子天性嬌弱,雖不得馬上廝殺之力,卻貴在心思縝密,至情至性,更有剛毅不可奪其志之長處,尋常須眉男子多有不及。這些年我冷眼旁觀,我芳兒除有一般女子的長處之外,難得姿容過人,見識不凡,更有隱忍包容之氣度。此般種種皆是芳兒之籌碼,換而言之,也是我赫舍裡一族的財富。”
瑪法一番話如一道炸雷當空劈在頭頂,我登時通身癱軟站立不住,卻見瑪法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我,語氣加重道:“芳兒既為我索尼的孫兒,命數早已註定,身為族中長女,自當為赫舍裡一族福祉考慮,今後只可將心思放在閨閣文章之上,至於天下政務,起居間可談可論,卻再不可如今日這般直抒心臆,無端招惹口舌之孽!”
說完這番話,瑪法重新轉過身去,長長嘆了口氣,昂頭挺胸,竟在須臾之間一掃疲態,又恢復見慣了的老當益壯模樣。
拐過彎是段上坡,沿山勢架有油彩遊廊,共設臺階九十七級。我微拉起袍擺提步拾階,抬眼看去,瑪法只在前方負手前行。晚風料峭,月昏星稀,前方一盞燈火搖曳,只有瑪法和我默默行走在山間遊廊,任由廊下描金彩畫似流水一般緩緩拋在身後。燈火搖曳間長坂坡當陽橋三顧茅廬六出祁山的人物流水一般看去,只覺心口酸涼,一陣涼風吹過,竟有淚意湧上心頭。
腳下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感覺前方停了腳步,一個激靈忙回過神來,只見瑪法負手站定,面前是範大管事兒帶著範小管事兒,帶著一大群長隨小廝提著亮漆皮燈籠沿遊廊兩旁夾道侍立,炬得火光灼灼耀眼。這邊兒範大管事兒哈著腰,滿臉堆笑的迎上前來:“奴才給主子請安,剛才主子奶奶見主子還沒回來,說是家裡一大屋子人等的著急,忙打發著奴才出來來迎迎主子,您瞧這不是,怕這天黑道不好走,多點了幾盞燈籠給您照個亮來,”一伸頭看見我在身後,忙又過來請安道:“小的給姑娘請安,小老兒眼拙,竟沒看見姑娘也在,姑娘吉祥。”一邊又往小暖轎上讓,瑪法不在意的擺擺手:“芳兒上轎先行一步,範兒去跟你主子奶奶說,我要自己走走,一會兒就到。”說著話邁步自行走開,範大管事兒忙稱“是”,領起這一大群人身後尾隨著,範小管事兒的忙打發人往老太太那裡通報去了。
我立在原地,看著瑪法帶著一眾從人漸行漸遠,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融化在夜色中,漸漸模糊分辨不清,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聽不見腳步聲了,方才醒省過來,隱約覺著臉上有淚,手卻疲乏的擦拭不動,彷彿身心也在這料峭的春寒中凍僵了似的,只隱約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耳邊冷冷的說道:“還不快往南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