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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步踏進屋裡,嘴裡勉強笑道:“先生今兒好熱鬧,芳兒來的可是不湊巧。”
只見堂前竹榻上靠著兩個人,正是先生和那個登徒子,左首邊高腳椅上另坐著一人,年約二十上下,眉目清秀,頭頂高挽髮髻,插一支竹釵,身上卻是一襲灰佈道袍,下著綁腿布鞋,端坐椅中向我微微黔首。魏東亭仍是一身皂色勁裝緊束寬頻,越發顯得蜂腰猿臂,此時昂首挺胸侍立登徒子身後,卻是目不斜視不發一言。
先生見我微愣,打榻上直起身來,笑著指著身旁人說道:“方才還想去叫,正好你就來了。快過來見見,這位是龍應海龍世兄,這位是太醫院醫正張道長,還有這位魏東亭魏先生,都是府上的至交。”
此時說什麼都是個錯,我只能認命的放下手中食籃,幾步上前一一拜見,另外兩人急忙回禮,只是那個登徒子依然散靠在榻上,見我施禮也不答應,只是自顧自笑說道:“原來這位就是伍先生一直掛在嘴邊讚不絕口的芳兒啊,嗯,果然聞名不如見面,難得又這般敬師長知禮數,呵呵,廣海今日真乃三生有幸啊。”
此間少年4
雖說得漂亮,人可依舊是大馬金刀的安坐著,也不回禮也不叫起,全然不顧我行下的禮。未免他故伎重演,我先反客為主,自站起身來,嘴裡笑著說道:“不知先生這裡有貴客,倒是芳兒唐突了,惟有以家釀甜酒謝罪,還望各位爺適宜品嚐,莫要嫌棄才好。”
說著話拿出帶來的家釀,一旁的小廝聽松早取過托盤酒杯,我一一斟上,親手接過來度量著次序奉給在座人等,先生笑著取了杯在手,端詳一下,又湊近聞了聞,微微點頭稱讚道:“這酒色輕薄,必是以松枝作柴,取江南細米,加了大棗枸杞薄荷陳皮蒸釀,開封時又用去年埋在梨樹下的那壇梅花雪水洗了篩鬥,所以有一股山澗清泉的幽香撲面而來”舉起酒杯自含了一口,閉起眼睛在齒頰間細細品味,良久方才睜開眼睛,讚一聲:“妙呀!雖是甜酒,卻無糟味,倒如梨花白般甘香清醇,難得又如青梅酒般性柔,淺嘗也可豪飲也可,哈哈,真真是妙物也!”
先生喝的口滑,待又要伸手取酒,卻被我託著盤子輕輕一撥,見我衝著中堂前那隻插著朵粉荷的酒壺努一努嘴,只得苦笑著縮回手來。
眾人聽先生這般點評,紛紛捧起酒杯品嚐,那張道人一杯下肚登時臉紅起來,彷彿不勝酒力一般,卻是默默點頭,不言語間又飲盡一杯。魏東亭只淺嘗了一口,像是愣一愣,轉眼間又嚐了一口,仍不滿足,越性一飲而盡,飲罷咂了咂舌,雖不肯再續,卻是一番意猶未盡的模樣。
見他們一個個這般模樣,我自是有些得意。這甜酒的方子是從唐本草中抄錄下來,上選補氣藥材,用百斤上等稻米,委託京城老字號酒坊歷時一年零六個月釀造而成的。本是為了給先生解饞用,後來自己嘗著也覺不錯,於是多釀了些給各房都送去了些,今日拿來的這壇雖無不同,只是在濾酒時特意用珍藏的梅花雪水浸了冷布,又將篩鬥反覆清洗,這樣得來的酒自然清新異常,令人忘俗了。
喝了酒起了興致,在座各人漸漸放鬆了下來,方才屋裡略有尷尬的氣氛慢慢消散。我覷著先生臉色,終是放心不下,於是端著酒壺來在那位張道長面前,深深一福道:“小女子斗膽,請問醫正一句,我家先生的身子可已無礙?”
那張道人微紅著臉,彷彿在椅中向我微微還禮,又彷彿端坐未動,只輕聲說道:“伍先生此番是胃生急火,外感燥熱,表象雖與中暑相似,實則卻是脾胃積癆所致,傍晚時又貪涼吃了些生冷瓜果,所以到夜間便克化不動腹瀉嘔吐不止。好在此番只是嘴饞惹來的小病,所以並不礙事,只要此後晚飯只吃不放糖的小米粥一碗,一個月後即可痊癒。”
這張道人說話細聲細氣的,倒比我還秀氣拘謹,話未說一半就已看著滿臉通紅額前有汗,又不好意思用袖口擦拭,只能低頭看著腳下,兩隻手擱在膝上伸不是縮不是的,倒連累的我也不好意思起來。
趕忙急急謝過,逃到外間吩咐小廝觀雨將帶來的甜品拿出裝盤,再進來時笑著對先生說:“今兒一大早聽說先生病了,於是弄了些甜東西給您下藥。想來傷了腸胃要用補藥,吃完後難免口中幹苦,所以特特做了五色涼糕和西米小豆粥,正好趁著諸位爺都在,也請一併嚐嚐芳兒的手藝。”
這世上的人,有愛說話的,有不愛說話的,有天聾地啞的,有三槍扎不出個悶屁的,但卻沒有不愛吃好東西的。這五色涼糕是我跟白案廚子偷師學回來的,用棗泥、薄荷、玫瑰、椰茸、赤豆分別製成的五種顏色,調進用水磨糯米粉打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