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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任能,隨便找個人就好了。所以說呀,聽到哪個說為官限制太多,讓其做不了事的,只要回他這官不做就好。對吧,世間之大,總有合適的人,做合適的事。”
明鎬聽了不由也笑:“相公說的是。只怕底層小校,地方小吏,會渾身不自在。”
“當然不自在了。以前軍中,父子兄弟在一營,要什麼軍法制度,一家人商量就定了營中事務。現在處處有規矩,動輒有制度,那些老人自然受不了。不要說軍中,地方上也是一樣。州縣小吏,多是世代操其業,同為吏人的,多是親戚宗族,自然視官法如繩索。”
徐平說到這裡,不由搖頭,與幾人一起喝酒。
不只是這個時代,前世也是一樣,越是到了基層,對制度反彈越大。最底層的辦事人員,最喜歡批判形式主義,經常罵一句官僚主義害死人。很簡單,他處理的事情,與其打交道的各種人員,包括政府內部,不是親戚就是朋友,當然還有看不順眼的死對頭。往往到了縣城一級,公務人員就親戚連著親戚,三叔二舅七大姑八大姨。到下面鎮裡,那就沒法看了,除了外邊調入的幾個主要官員,下面其他人員的關係都是盤根錯節。
這是必然的事情,地方就那麼大,就那麼多能夠進入統治體系的人員。只要有一兩代傳下去,互相之間必然結親,就必然形成這種局面。當政區小到了一定的程度,治下人口少到了一定規模,就會形成熟人社會,制度和法律對他們就是額外的約束。對於過小的行政層級,削弱權力,然後讓其自治是沒辦法的事。皇權不下縣,治權不進村,都是一樣的道理,沒有辦法深入到社會末梢。除非把家庭完全打散,全部的人都住公共宿舍,所有的人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不然底層就是這種局面。軍隊的基層制度,就是如此的。
徐平前世,經常有人痛心疾首的說中國是熟人社會,不**制,好像世界上其他地方不一樣似的。基本穩定的社會,基層都是一樣,又不能讓社會全部按軍隊來管。
把所有的人員,特別最底層的治理人員,全部納入到政權內部,不管是財政成本,還是政治成本,都是無法負擔的。財政成本還可以想辦法,政治成本無法可想。不管是直接任命,還是選舉輪換,都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最簡單粗暴的,就是輪差,不讓底層形成穩定的利益階層。沒有了穩定的利益階層,基層也就沒有了對抗政權治理的本錢。
這就是徐平說的那句話,覺得制度約束自己,讓自己的才能發揮不出來的官員,可以辭官不做。沒有制度約束,沒有監察,朝廷權力也就沒有了。你不能還想著做官,還要不受朝廷制度的約束,不讓朝廷對你的權力進行監察,那是把自己當封建主了。
封建的特點,一是世襲,再一個就是階級,管理方式是一級壓一級,以前的禁軍便是如此。這種政治結構異乎尋常的穩定,很少會出現叛亂。封建時代,比如中國的周朝,比如歐洲漫長的中世紀,都極少出現席捲全國的大起義,大動盪。實現了大一統,起義和革命便就連綿不絕,直到政權找到讓人民認可的辦法。
從五代開始,延續到宋朝,地方上防止大起義的辦法,是把社會治理的負擔,大部分壓到勢力之家的身上。把這個最有可能形成的利益階層廢掉,當做了社會矛盾減壓閥。這樣的後果,就是社會階層變動劇烈,包括最頂層的王侯將相們,也是忽起忽落。
這不是宋朝士大夫的發明,是晚唐五代的軍閥們在實踐中摸索出來的,是把社會的封建廢掉的過程中出現的。進入宋朝之後,士大夫分成了兩派,一派把實踐上升到理論,要進行與其適應的政治變革。另一派則把這當成五代亂世的不正常現象,一心想改過來。
政治權力向軍事權力集中的過程中,廢掉地方封建的同時,軍閥們在軍隊中重建了封建制度。皇帝動不動被殺全家,軍閥輪著披黃袍,牙兵隨意更換主將。直到宋朝把軍隊中的管理體系抽掉,徹底進行封建化,軍隊終於不造反了,戰鬥力也一日不如一日。
在政治上集權大一統的同時,宋朝前期在軍中是逆歷史潮流,退到封建,慢慢再退到類似於部落的制度。現在的軍制改革,就是把這一趨勢逆轉過來,讓軍事制度與大一統的政治制度相適應。在這一個過程中,會有非常多的老兵老將不適應,最終被淘汰。
從徐平開始的軍制改革,藉助對党項的勝利,給了趙禎和朝臣信心。後來他們與地方州縣制度比較,認識到了軍制變革的本質,主動參與進來並推進。這種變革,除了對軍事的集權,還有財政、行政、司法、監察等方方面面的條塊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