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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助安眠藥的藥性來入睡。
但現在,他需要這種痛感,疼痛會讓他的腦海裡跳出一些極不連貫又模糊不清的畫面,它們必定曾經真實地存在於他的生命裡,而且直到現在,它們並沒有真的消失。只是,馬南相信在自己的身體裡,還潛伏著另外一股神秘的力量,它們把許多記憶禁錮在一個不被發現的角落,只有當疼痛發生時,才會讓記憶跳出來與他打個招呼,讓他時刻記住自己是一名失憶症患者。
晚上八點多鐘,疼痛感消失,但馬南卻覺得自己的身體極度虛弱。
他已經一整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並且,他還儘量不喝水。房間的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透不進一絲風來。空調沒有開啟,溫度計上的刻度顯示此刻房間的溫度已經達到了三十五度。燥熱難當,馬南把自己脫得赤條條的,但身上仍然不斷有汗水滲出來。
他的嘴唇已經變得又幹又澀,疼痛感雖然消失,但腦子裡仍然暈乎乎的。到最後,他甚至連支撐自己身體的力氣都沒有了。
馬南光著身子躺在地板上——是那種大理石鋪成的地板,即使在很高的溫度下,依然能保持著一種清涼。
馬南伏在地面上,儘量多地讓身體貼近地面,包括半邊臉頰。
那些清涼像是甘泉,緩緩地滋潤著他行將燃燒的身體。
汗水仍然不斷地滲出來,大理石地面也變得溫熱了。
馬南圓睜的雙目漸漸開始萎縮,視線裡所有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層霧氣。那個木頭小人就在他眼前,呆板的面孔依舊毫無表情,似乎在冷漠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馬南的思維開始變得模糊,他慢慢覺得自己並不是伏在家中的地板上,而是趴在一條泛著溼氣的瀝青路面上,有一些冰冷的液體正順著觸地的額頭流出來。他的鼻子很敏銳,他聞到了血腥的味道。這樣,他才明白一個殘酷的事實——他在流血。更要命的是,他還發現他根本就動彈不了,哪怕是換一個姿勢都不行。
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自己怎麼會置身這樣的困境中。
瀝青路面上忽然有了些輕微的響聲,他分辯出那是來自遠方的汽車的疾馳聲,並且,沒用多久,他便真的發現一輛深藍色的轎車終於出現在那片曙光裡,這時候,它是天堂來的福音,它來拯救他危在旦夕的生命。他盯著它漸漸變大的影子,似乎已經感覺到了醫院單間裡那柔軟潔白的被褥和暖暖的空氣。
轎車的影子越來越大,已經能看到車頭圓型的桑塔納標誌。
車子風馳電掣,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向著他直直地衝了過來。絲毫沒有減緩車速的意思。
恐懼的力量是巨大的,他居然能在那瞬間發出尖銳的一聲慘叫。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覺得這回真的被一個漩渦給捲了進去,那漩渦裡只有無邊的黑暗。他的身體開始往下降落,輕飄飄的,像浮在空中。他只能看到身邊的黑暗越來越暗,身體卻沒有任何的知覺,到後來連思維也漸漸凝固了。
他知道,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他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了,世界也開始籠罩在一層薄霧裡。他在薄霧中看到一個女人,隔得遠,看不清女人的模樣,但卻仍然可以感覺到女人身上散發出的懾人的美麗。美麗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它似乎對馬南更有吸引力。
馬南慢慢向女人靠近了些,他看到女人面孔依舊模糊,但卻能發現她穿了件純白的長裙,並且,腹部高高凸起,一眼看去,立刻便能知道她是個孕婦。
現在馬南知道女人吸引他的是什麼了——所有懷孕的女人都是聖母,她們的美麗來自生命本身。
接著,馬南看到懷孕女人手中拿著一樣東西,赫然就是那個木頭小人。
也許,那女人知道木頭小人跟自己的關係,馬南想加快步子,但驟來的一陣疼痛,讓眼前的薄霧迅速消散,他重新跌回到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去。
馬南還躺在家裡的地板上,他的身下已經被汗水洇溼。
他聽到耳邊模糊的門鈴聲,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幻聽——是門鈴聲將他從幻覺中拉了回來。這麼晚了,有誰會來找他呢?要知道這些年,馬南的生活裡連個正兒八經的朋友都沒有——他寧願把自己關在家裡,也不願用那些無聊的應酬來打發時間。而突然間,他對這樣獨居的生活有了些厭煩,這時候,那四名大學生出現在他生活裡。
門鈴聲停了,接著很快再度響起,有種無休無止的趨勢。
馬南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勉力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先開啟窗戶透氣,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