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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眼睛瞄準。
“‘我不用手開槍。用手開槍的人已經忘記了她父親的臉。
“‘我用腦子開槍。
“‘我不用我的槍殺——’”
她突然停下來,瞄準大石頭上閃著雲母光的石塊兒。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殺死任何東西的——這不過是些碎石塊兒。”
她說話的口氣——帶點傲氣,帶點淘氣——好像想讓羅蘭對她著惱、甚至生氣。但是羅蘭以前也曾經像她這樣,他還沒有忘記初學者總是暴躁易怒,情緒高漲卻又總在不恰當的時候發作……同時他也意外地發現了自己的能力。他可以教。更重要的是,他喜歡教,他有時在想柯特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受。他猜是的。
更多烏鴉在他們身後的樹林裡嘎嘎叫起來。羅蘭隱隱覺出這群烏鴉的叫聲不似平常,反而透著焦躁;聽上去就像被嚇得丟下食物驚飛出去。可是,比起琢磨這群烏鴉被嚇著的原因,羅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從腦海中驅走了這些想法,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蘇珊娜身上。對一個學徒,你除了要求她再試著認真點兒射擊一次以外,別無他法。這該怪誰呢?除了怪老師還能怪誰?難道不是他教她攻擊嗎?訓練他們倆攻擊?難道這不就是一個槍俠經過所有的學習和訓練以後該有的樣子?他(或她)難道不就是訓練有素的照命令攻擊的獵鷹嗎?
“不對,”他說,“這些不是石塊兒。”
她輕抬了一下眉毛,又笑了起來。她現在發現他不再打算發火了,像以前有時她動作慢或情緒暴躁時那樣(或至少還沒發火)。她眼睛裡又閃出了容易讓人想到的黛塔·沃克的嘲諷眼光。“它們不是?”她嗓音裡的嘲弄還算和善,但是他知道他能讓這種嘲弄變成尖酸。她已經有點兒激動了,獵鷹的爪子露出了一半。
“不是,他們不是。”他微微一笑,他回應了她的諷刺,只是笑容僵硬,顯得一本正經。“蘇珊娜,你還記得那群混賬白鬼嗎?”
她的笑容一僵。
“牛津鎮的混賬白鬼嗎?”
她的笑容隱去了。
“你還記得那群混賬白鬼對你和你的朋友做了什麼嗎?”
“那不是我,”她說道。“那是另一個女人。”她的眼光暗了下來。他不喜歡這種黯淡,但他還能忍受。正是那種眼光,就像剛燃著的火焰,加上幾根木頭就會馬上燒得更旺。
“不,那就是你。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那就是奧黛塔·蘇珊娜·霍姆斯,薩拉·沃克·霍姆斯的女兒。不是現在的你。是過去的你。還記得那些滅火水龍嗎,蘇珊娜?還記得在牛津鎮你和你的朋友被滅火水龍澆時你看見的那口金牙嗎?他們笑的時候那金牙還發光來著?”
這些事情、還有其他許多都是她在微微營火照亮的漫漫長夜裡告訴他的。槍俠當時並沒有完全明白,但是他聽得很仔細,而且全記住了。畢竟,傷痛是一種工具,有時候是最好的工具。
“你有什麼毛病,羅蘭?你為什麼要提起那些無聊的事兒?”
蘇珊娜盯著他,危險閃爍在原本黯淡的眼睛裡,讓他想起溫和的阿蘭被惹毛時的眼神。
“那邊那些石頭就是那些人。”羅蘭輕聲說。“那些把你關起來任由你變得又臭又髒的人。那些帶著棍棒和狗的人。那些叫你黑母狗的人。”
他一個個指著石塊兒,從左移到右。
“那個人捏你的胸部還淫笑。那個人說要看看你屁股裡是不是塞了什麼東西。那個人說你是穿了五百塊錢裙子的黑猩猩。那個人不停地用棍子敲你的輪椅,那聲音差點兒把你逼瘋。那個人說你的朋友利昂是同性戀。最後那個,蘇珊娜,就是傑克·莫特。
“看那兒,那些石塊兒。那些人。”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胸膛在裝滿子彈的槍帶下一起一伏。她的眼神從他身上移向了那些雲母石塊兒。突然,後面不遠處一棵大樹從中間裂開,斜斜倒下,烏鴉叫得更兇了。他們倆都沒注意到遊戲已經不再是遊戲。
“是嗎?”她吸了口氣,“就這樣嗎?”
“是的。現在,蘇珊娜·迪恩,說一遍我教給你的東西,說真話。”
這回,冰塊兒一樣的字句從她唇間迸出。擱在輪椅扶手上的右手像空轉的引擎似的微微顫抖。
“‘我不用手瞄準,用手瞄準的人已經忘記了她父親的臉。
“‘我用眼睛瞄準。’”
“很好。”
“‘我不用手開槍。用手開槍的人已經忘記了她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