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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聽進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拉了我一把:“白侍書,你跟我們走。”
我嘴裡的東西才被掏出來,一口熱的就噴出來,濺得胸口點點紅紅,連對面說話的那人臉上也有。
眼前昏花得不得了,那人倒沒有著惱,抹了一下臉說:“內庫的銀子失盜也不是一次兩次,這次又趟舊水。你正趕上,跟我去行騎堂問幾句話。”
我聽這個人說話清楚明白,依稀看到他是個大高個子,聽聲音就是那個攔著行刑的楊統領。
本來想客氣一句,可是一張嘴,喉頭又是一甜,竟然說不了話。
“看著是打得不輕,”他轉頭對一邊的人說:“找點活血化瘀的藥來。”
有人扶著一邊胳膊,我腳步蹣跚,分不清東南西北,只知道向前走。
過了幾重院子,進了一間小小的廳堂,我撐著抬頭看,太陽昇得老高,耀得眼花,只勉強看到那堂上的匾上寫著三個字,最後一個是堂,前兩個看不清。
模模糊糊聽到人說:“請先坐坐。“便昏昏的向下一坐,不提防臀上像是小針齊刺一樣,痛得啊一聲又直起身來。
那人哎喲一聲,說:“捱了打了?”我一痛,倒清醒不少,睜開眼清清楚楚看到這間房。房不大,屋角一溜排椅。窗上糊的白紙透亮敞快,和碧桐宮的那種頹唐氣象完全不一樣。我自從來到這個地方之後,就沒離開過那間冷宮,這一次出來,居然還是因為禍事。
“打得可重麼?我只問幾句話,問過你趕緊上藥。”那楊統領坐在桌案前的椅中,這個人濃眉大眼長相威武,說道:“要偷內庫的銀子你肯定沒有那個本事,是旁人給你是不是?”
我點點頭,說:“是。”
他手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幾下:“這倒不好辦……你身在冷宮和人私相傳遞錢物,也是犯禁的。”
我現在已經明白要是認了偷錢,肯定是死罪,顧不上再想其他,先過眼前再想以後,張口說:“我寫了些字給宮監們,錢是他們給我的潤筆謝禮。”
楊統領抬頭看我,他雙目炯炯有神,眉毛揚了起來:“要是事實,倒不是什麼大過錯。”
我心一橫:“確是事實。”
楊統領哦了一聲,半天沒說話,有人躬身送了茶來,他才想起來說:“給白侍書上茶。”
我哪有那個心情,抹一抹嘴角,只覺得滿嘴甜腥,聽他說:“太監們不識字,買紙何用?”
我咽一口口水,只覺得黏膩腥鹹,說道:“他們不用,他們主子想必是喜歡。”
楊統領頓了頓,說:“是。”然後過了小會兒,又說:“這一句話你可聽過?”不等我回答,他拿起案上的筆,攤開紙寫了兩行字,推給我看。
我一瘸一拐走到跟前,看那紙上寫的是:“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字型不算好看,但是力透紙背,一個一個字像是要破紙飛出去一樣。正是我上個月賣出去的,點了點頭說:“是。”
楊統領不說話只看著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提起那枝筆,蘸了一些墨,在那兩句前頭寫上:“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停下來蘸一點墨,在後面又寫上:“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越寫手腕越軟弱無力,最後一個臺字已經歪歪斜斜不象樣子,下面的再也沒法寫,一手扶在桌邊,硬撐著說:“還有兩句。”
楊統領已經站起身來,順手扶我靠在一把椅子上。我只覺得背上臀上腿上都火灼一樣的痛,掙扎著說:“偷盜的事的確不是我。”
楊統領低聲說:“我知道了。”
我喘一口氣:“我會不會死?”
雖然對自己說著不怕,可是事到臨頭,對未知的恐懼還是不可抑制。
他半天沒說話,我心裡涼到底,卻聽他說了一句:“你不會死的。”
我還回一口氣來,身上越覺得疼。
楊統領聲音很低:“庫銀的事我不能做主,要報上去才行。你現在不能回碧桐宮,先在行騎堂等一等,我去去就來。”
我扶著桌看他走到門口,吩咐人拿藥倒熱水來,心裡倒覺得一暖。
這種漆黑似閻羅殿的地方,人吃人屢見不鮮,這楊統領卻和人不同。
鬆了一口氣,眼前又昏起來,人事不醒。
再睜開眼的時候窗子上一片橙黃,屋裡卻已經很暗了。我喊了一宣告宇,沒人答應。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這裡不是冷宮,這間房也不是我住慣的房。
忽然咯一響,那扇門被推開了,有個人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