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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回倫敦,以及車上旅客的絮語,所以最好還是步行回倫敦,即使跑個筋疲力盡也是個痛快。

直到午夜剛過,我才抵達倫敦橋。過了橋,我便走進了錯綜曲折的小巷。在當時這些小巷可以直通倫敦西區,小街小巷就靠近河的北岸。我回到寺區最近的路就是沿河而行,經過懷特弗拉埃路。赫伯特知道我明天回來,說不定已經睡覺,但是我帶了鑰匙,可以不驚動他自己開門進去休息。

我過去幾乎沒有在寺區的懷特弗拉埃路上的柵門關閉後回來過,何況這次全身汙泥、精疲力竭,所以弄得守夜人不得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我對此也沒有反感。這之後他才開啟一道門縫放我進去。我擔心他一時想不起我,乾脆報名而人。

“先生,我想是你,不過我說不準。這裡有一封給你的信。送信的人說,務必請你就在燈光下讀一下。”

這個要求使我非常吃驚。我把信接過來,信封上的確寫著“菲利普·皮普先生親啟”的字樣,而且在信封的頂端寫著:“就在這裡閱信”。於是,我把信拆開,守夜人在一邊把燈光舉向我。我讀著信紙上的內容,是溫米克的手筆,他寫著幾個

第四十五章

讀完了這封警告的信,我立刻從寺區的門出來,匆忙選擇了最佳路線直奔艦隊街。在那裡我乘上夜班出租馬車,駛向沽文特國的黑蒙斯旅社。在那個年頭,無論怎麼晚,你都可以在這旅社找到床鋪。旅社的賬房先生把我從一個邊門讓進去,點亮了架子上最靠近的一支蠟燭,領我筆直走進牌子上標明的第一個房間。這是底樓的後房,就像一個地窖。那張床活像個專制魔鬼,四根柱子搭成的床架,四條腿佔滿了全部空間,一條蠻橫的腿伸向壁爐,另一條腿伸到門口,那個神氣簡直威嚴無比、神聖不可侵犯,把小洗臉架擠在了一邊,顯得十分可憐。

我要賬房先生給我拿個燈來,他拿來後便走了。在過去那種道德淳樸的時代,這燈具有獨特的古風,十分雅緻,蠟燭是用燈草芯製成的。這種東西活像一條手杖形式的幽靈,只要碰一下,它立刻便可變成兩段。這根本是不能用來點燈的。這燈像一座高高的鐵皮塔樓,中間的底座上插了一支孤零零的蠟燭,燭光從鐵皮塔樓的小圓孔中射出,在牆上映上了一個鮮明得令人驚醒的影子。

我上了床,靜躺在上面,兩腳痠痛,全身疲倦,痛苦難捱。那個愚蠢的像百眼巨人一般的燈火不滅,我的雙眼也難以合攏。在死寂般的黑夜與昏暗之中,我的雙眼和那百眼巨人相互瞪著。

這是多麼悲慘的黑夜!多麼令人煩躁,多麼令人心灰意冷,多麼漫長的黑夜!房間裡散發出一股混合著冷卻的煤煙和火熱的爐灰的味道,令人很不愉快;我的雙眼搜尋著床頂上的角落,好像一隊隊從屠宰場飛來的綠頭蒼蠅,從市場上飛來的鑽耳蟲,從鄉下爬來的蛆蟲,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靜等著下一個夏季的來到。這一切使我幻想突起,不知道什麼東西會從上面滾落下來,忽然我就似乎覺得有東西竟輕輕地落到了我的臉上。這是很不愉快的念頭,而且其他念頭也接踵而至,彷彿又有什麼東西爬上了我的背。我睜著雙眼無眠地躺了一會兒,在寂靜之中又出現了奇怪的響聲,一切東西都在低語。壁櫥輕輕說著話,壁爐發出嘆息,小小的洗臉架也滴滴答答起來,抽屜裡面似乎也偶然發出吉他琴絃的彈奏聲。也就在同時,映照在牆上的百隻巨眼也做出新的表情,每一隻眼睛都瞪著,我彷彿從每一隻眼睛裡都看到五個大字:千萬別回家。

不管什麼夜間幻想,不管什麼夜間幻聽,無論它們怎樣向我蜂擁而來,都不能把“千萬別回家”的念頭驅散。無論我在想什麼,這幾個字都會編織進我的思想中去,好像身體內在的隱病無法擺脫。不久之前,我在報紙上讀到一則新聞,說有一位不知名姓的紳士,一天晚上在黑蒙斯旅社的床上結果了自己,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發現躺在血泊之中。我的大腦又在思慮著,這個人一定就是住在我的這個房間,於是我從床上跳起,四面檢查,都沒有發現血跡,心裡才安定下來;然後我又開啟了房門,一直望到深深的過道,看到遠處的燈尚在發出亮光,那位賬房先生就在近處打瞌睡,這才使我放下心來。這時,我腦子裡雜念四起,為什麼我不能回家,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什麼時候我才能回家,普魯威斯在家中是否安全,所有這些問題都忙碌地在我心中翻來覆去,任何其他的念頭都無法在心中占上一席之地。甚至當我大腦中出現了埃斯苔娜的形象時,想起白天我倆相別,今後再不會相見,回憶起告別時的種種情形,她那栩栩如生的音容笑貌,她那編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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