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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臉稍縱即逝,只留一道背影,一把燈光下折著暗藍色光澤的漆黑長髮。幾個閃回很快被周圍的人流吞沒不見,我不由自主伸長了脖子對著那方向脫口而出一聲急叫:“狐狸!”
周圍因此一陣低低的譁然。
沒顧得上理會周圍人隨即紛紛投過來的閃爍目光,我踢掉另一隻鞋子拔腿朝那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狐狸!!”
可他消失的方向沒人回應我,撥開人群跑到他原先站的位置四下裡找,而他之前存在過的痕跡,卻也連一星半點都找不到。
剛才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些人聽見動靜都側著頭看著我從遠處一路跑過來,再從他們面前跑過去,目光有詫異的,有狐疑的,有莫名的,有無謂的……閃閃爍爍,可沒有一雙屬於狐狸。
好像根本就沒這個人出現過似的……
但我發誓不會聽錯那個聲音,即使只是那麼一瞥而過的瞬間。絕對不會錯的,那隻狐狸懶散的,似笑非笑的話音。
聽了那麼些年,我絕對不會聽錯。
可只是僅僅片刻的工夫,他跑去哪裡了?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想著不知不覺渾身一陣熱汗。可是牙關節卻在微微打著顫,我不知道是因為汗水被風吹出來的涼,還是因為心裡那種突然而來七上八下的緊張感。只光著兩隻腳在甲板上急急地奔著,遇到相似的背影手就抓了過去,然後一次次地道歉,一次次地走開。
兜兜轉轉得讓兩隻眼睛都有點發花了,腦子裡是亂七八糟的,什麼念頭都有,什麼念頭似乎又都沒有,只停不下步子地無法控制著自己的尋找,直到被身後突然響起的一道話音驀地叫住:“寶珠!你去哪裡?”
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我腳步一頓。
半晌喘著粗氣回頭看向身後的人,我沒言語。
“你去哪裡。”再問,靛離開身邊的客人朝我方向走了過來。
我下意識摸摸自己被跑得散了型的頭髮:“剛才好像看到個熟人……”
“熟人?”微微一笑,目光掠過我的臉朝我身後看了看:“是麼,人在哪兒。”
“不見了……”
“哦……”眉梢輕佻,伸手朝我招了招:“來,奶奶有幾位客人想介紹你認識。”
“可是。”眼見著他手朝我肩上搭過來,我退了退,然後低頭朝自己腳上看了看。
“鞋子呢?”隨之聽見他問。
我再次沉默。
“算了,別讓奶奶等太久,我們過去吧。”說著話再次朝我伸出手。
我再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只是回頭又不死心地朝周圍看了幾眼,依舊沒能從人群裡發現狐狸的蹤跡,我只得跟著靛朝奶奶的方向走了過去。
奶奶的目光如我所預料的嚴厲了起來,在看著我光著腳丫子啪嗒啪嗒走到她跟前的時候。
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上上下下看了看我,然後抬頭朝身邊一個男人笑笑:“殷,這就是我的乾外孫女,寶珠。”“是麼,”然後一道乾淨柔和的話音響起,帶著和靛相似的軟軟的捲舌音:“久仰了,寶珠小姐,很榮幸能見到你。”我呆了呆,因為那隻突然伸到我面前的手,以及手的主人一張溫文的笑臉。
這是個混著西方血統的東方男人。很高的個子,在嬌小的外婆身邊白樺般的偉岸,五官因為混淆著東西方兩種不同的血液而美得有種雕塑工藝品般的感覺,可說是上天創作的一個近乎完美的作品,從人類的角度來說。只是美中不足在一雙眼。他眼睛輪廓很好看,工筆畫描繪出來似的線條,可惜原本應該因此而極迷人的雙瞳,卻是無神的,水晶燈打下來的光亮印不進那雙圓潤漆黑的瞳孔,渙散而呆滯的視線,即使是手伸在我面前,目光卻靜靜地不知道對著我身後的哪一個點。
半晌才省悟過來對方是個盲人,因為他手裡那根細長精緻得幾乎讓人忽略不見的銀灰色手杖。這時候才想起把手伸過去同他握住,握住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因為他手指的溫度幾乎沒有般的冰冷,隨即看到他嘴角輕輕一揚。
然後聽見外婆道:“寶珠,這位是殷先生,萬盛國際的董事長殷先生。”
萬盛國際這四個字一出,我不由得一愣,倒不是因為它在全球的知名度,而是因為就在不久之前,我曾經跟它有過的一次間接的接觸。
那是段倒黴到了極點的日子,倒黴到讓人覺得有時候生存還不如一死,倒黴到我以為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要不是因為狐狸,還有這個財團名字在新聞裡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