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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犟不過我媽的,正像送我來外婆家時那樣,儘管當時在我看來就是把我往地獄裡送,儘管我死活不願意、一百個不願意,但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照樣是掃地出門,硬硬地給送了出去。
我又回到了原來的家中。家裡依然如故,一點變化都沒有。院子還是那麼破,屋子還是那麼舊,門前的幾棵槐書既沒有長高也沒有長粗,還是那麼枝枝椏椏歪歪扭扭。可是,這一切在我的眼裡,既遙遠陌生,又有絲絲的溫暖。哥哥姐姐對我像路人一般不冷不熱,看不出多少敵意,也沒發現多少溫情,就像對待一隻剛剛離家又回來的小貓小狗。
剛剛邁進大門時,姐姐跑到哥哥跟前,附耳低聲說,哎,二傻又回來了,咱不跟他玩。說完,兩個人哧哧一笑,會心地擠了擠眼,雖然聲音不大,掩飾的也巧妙,但在我心裡,感覺還是先涼了半截。
我媽所言不假,她並沒有騙我。現在的我爹與從前的我爹簡直是判若兩人,簡直就變成了兩個爹。他看到我,臉上露出淺淺的一笑——嗯,長這麼高了,也胖了,然後,又溫和地對我說,過兩天領你到學校報上名,好跟你哥哥姐姐一塊去上學。
眼裡的淚水連著轉了幾個圈,我憋了口氣,硬是沒讓它流出來。雖然我爹變得慈祥又親切,但從前的惡夢,仍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在我眼前閃過,這使我無法和他們任何人親近起來,包括我媽我哥和我姐。儘管這樣,呼吸著沒有了敵視與斥罵的空氣,生活在平靜祥和的日子裡,我心裡仍然輕鬆了許多,也幸福了許多。
對於學校,對於上學,我既非常地嚮往又心存恐懼。我渴望學校裡有眾多的同學,有眾多的小朋友。當然,我也希望逃離這個讓我感到冰冷的家,到學校裡去尋找溫暖、尋找友誼、尋找明媚的陽光。但同時,我又有點害怕學校裡嚴厲的老師,以及一次又一次沒完沒了的考試。在哥哥姐姐的身上,我看到過無數次因為考試不好,回到家後我媽對他們地懲罰。想到這些,我又心有餘悸,彷彿屁股上真地捱上了板子。我用手摸了摸屁股,怪了,還隱隱做痛哩。
回來後的這幾天,我心情一直處於這種既新奇亢奮又莫明其妙地惶恐狀態中。我擔心我以後要是學習考試不好,我媽準會揍得我比他兩個更狠更厲害,說不定會把我的屁股揍開花。這時,我就開始暗下決心——上學後,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不能讓扳子打到屁股上。至於老師嚴厲,我也想好對招了,我不吭聲,不調皮,學好習,他還能對我怎麼樣呢?即使厲害點,也不可能比我媽更厲害吧?總之,在我還未入學之前,我就想了很多很多,該想的不該想的,好事孬事,一遍又一遍……
在忐忑不安中,總算熬來了上學報名。
屋子裡還黑咕隆咚,我便早早地醒了,心裡揣著一窩小兔子一樣砰砰跳個不停。悄悄地下床,摸索著穿上了頭天晚上就準備好了的衣褲。衣服雖然舊,但洗得乾乾淨淨,這足以滿足我容易滿足的虛榮心理。上學了成為學生了,如果穿得髒兒叭唧,豈不讓老師同學笑話?我這樣認為。
早起五更趕晚集。太陽已爬上了院子裡的那棵大棗樹,看著我媽還在磨磨蹭蹭地收拾她的家務,我心裡火燒火燎,但又不敢摧促,只是像磨道里的毛驢一樣,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你看你,像個火燒腚的猴子,轉得我眼暈,你就不能安生一會?我媽不耐煩地說,待會,等我忙完就帶你去。
我媽總算忙完了。她在前面走著,我在後面跟著,來到了陳村小學。這小學雖然名叫小學,其實只是兩間土房子,連個院牆都沒有。右面是衚衕,前面是街道,左邊一面是鄰家的高牆。房子又舊又破,一扇快要爛掉的木窗,門口洞開著,兩扇門板缺了一對,像老人的掉光了牙的大嘴。房頂上耷拉著朽斷的秫秸,虧得蜘蛛織了一張結結實實的網,才不至於掉到地上。
我原以為是去哥哥姐姐就讀的劉莊小學呢,想不到竟是在這裡,想象中的學校跟這裡更是沾不上一點邊,這使我很是失望,像是沒吃早飯,肚子裡空落落的。
門裡門外已擠滿了一大堆孩子,很多人蓬頭垢面破衣爛衫,這哪裡像學生,大部分還不如我穿得整齊,簡直就是一幫小叫花子。他們有的往裡跑有的往外竄,興奮勁就像掐了頭的蒼蠅。一位二十來歲的男老師正指指點點吆吆喝喝,但無論如何也安頓不下來這幫亂哄哄的小孩子。
我媽讓我叫他李老師。
李老師個頭不高,鬍子還沒長出來,相貌像個大孩子,看上去一點也不兇。叫啥名?他看著我,笑嘻嘻地問。
說叫張強吧,似乎從來就沒人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