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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的重大事故,“走路人”有義務奔而告之。
倘若僅此一慮,火未必放得成——因為這畢竟是攸關百姓生命財產安全的災害,豈可任意釀致。偏巧臺灣省林務局有個為“山地同胞”開闢新社群的計劃,正愁沒有說服住民放棄老房舍的口實,洪子瞻這“火攻之計”恰可與新社群拆遷計劃互為表裡——這場火只要不燒死人,便稱得上師出有名了。
這場火果爾將小火車站前的幾十幢木造房舍燒了個片瓦不留。所幸大火延燒之前,林務局早已作了安置:招待住民去林務局實驗所看露天電影,是以火場內並無人員傷亡。事後局方承諾:半年之內可以規劃建築完成一批新社群房舍,住民也就有新屋可住了。
孰料火也放了、屋也燒了,“走路人”卻始終未曾現形,那主持縱火逼事的情治單位撂下話來:沒有“走路人”的稜線路徑圖,就不會發放新社群的興建經費。此事延宕到一九七七年二月,那些流徙到其他聚落村集中無家可歸的住民已經忍無可忍,成天到晚前往林務局駐在單位扔擲空酒瓶洩憤。此情由觀光客輾轉向新聞界透露,遂有那專以刊載社會聳動案件起家的報館以“官逼民反”之類的案語登了幾日訊息。林務局實在吃不消這樣攻訐,趕緊挪支了些山地水土保持經費,先給所謂“新社群預建址”處打上了地樁土梁之類的地基,又邀約了十名新聞記者搭乘直升機前去阿里山,名曰“參觀神木新社群整建工程”,期使這一趟行腳下來,記者諸公可以在報章上替林務局美言幾句。然而這一架編號八——一三一三的直升機根本沒飛上阿里山,它在林口上空就墜機了。這一日低空風勢強勁,上升氣流間歇起伏,倒是應該不至於影響已經升空、且以穩定速度前進的直升機。然而,就在墜機的前一刻,機上正副駕駛、兩名林務局陪行官員以及十位記者都聽到螺旋槳葉片發出“喀啷”的一記巨響,隨即在數秒鐘內失速。直升機體勉力盤桓十數匝之後終於撐持不住,側身壓倒在一株大樹頂上。由於樹冠十分茂密,託卸了很大一部分的墜失勁力,是以機身雖然斷成兩截,機上一干十四名人員大多無礙,僅正副駕駛和一名林務局官員受到輕傷。
眾人相繼爬出機外,所能看見的直升機已是殘骸,螺旋槳葉片早就不知斷落何方去也,只這機身外殼經樹枝擦磨了一圈,竟然片片卷卷,猶似魚鱗。一名記者在次日的新聞中如此描述:“我們這一群僥倖大難不死的生還者在爬出機身之後的第一個感覺竟恍若從一條魚腹中鑽出的一般。”
另一名記者則以較抒情的筆調描述了附近正在舉行建醮法會的某寺廟僧眾稍後前來協助從事救援工作的細節。在這位記者的文章中,還有如下一段刻畫:“頭部碰傷的副駕駛在獲救當時頻頻囈語:‘白色的老虎。白色的老虎。’我們都以為副駕駛可能因腦震盪而產生了輕微的幻覺。幸好入院檢查後並沒有進一步的症狀出現……”
上述這個背景——也就是從利用“火攻之計”迫使“走路人”出首,一直到十四名墜機事件生還者後來的敘述——皆可以自報章雜誌乃至一些散軼的回憶錄式文字中爬梳而得。然而它仍只是片面的。如果不拼合“面具爺爺”這一方面的事實去看,則它非但片面,甚至充滿誤解。
至於“面具爺爺”這一方面的事實,又要先從他在一九七七年三月三十號當天帶孫小六外出授課的內容說起——那一天,“面具爺爺”告訴孫小六:當年“紗布爺爺”教了他一套奇門遁甲陣雖然稱手好用,可卻只是這門學問中的皮毛。
“所謂變色易貌、布幻設迷,只在唬弄那些沒眼神、無心機,比咱們愚笨的人。”“面具爺爺”如此說道,“可是奇門遁甲作為一種占卜之術,還有無數功法成就,猶在擺陣之上。
“此術早在明代中葉即由一名喚劉蘭溪的老道士傳下,一傳兩支。一支經走方的黃雀卜者而傳,一支經賣藝的江湖術士——也就是我們今天稱之為‘魔術師’的——而傳。這兩支向例互無來往,一直到清末出了個苦石道長,機緣奇佳,先後從一卜者、一術士身上學得這奇門遁甲兩支的全般藝業,傳了你‘紗布爺爺’。只可惜你‘紗布爺爺’還不曾出師,苦石道長便入寂歸真了,是以他的道行還不算完備,擺幾個迷陣固然難不倒他,可是講究起觀天窺人、未卜先知來,就有些吃力了。
“我是個喜好讀些雜書、研究各種旁門左道之務的人。此生容不下一件不明白的事、見不得一宗不透徹的理。是以過去幾十年來,東鱗西爪地涉獵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瑣碎學問。你‘紗布爺爺’那幾手我也參習了十四五年,直到這幾年上,我才參出其中還別有究竟。你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