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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十五年》最快更新 [aishu55.cc]
走路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因為很疼,就像是在刀刃上跳舞一樣,還因為她每走一步,都會重溫一遍,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是完整的這個事實。
“刀山火海”這個詞說出來的時候可能輕輕鬆鬆,喝多了的時候很多人都說過,“誰誰誰我能為你上刀山下火海”,柳蓉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哭笑不得,因為誰也不會真的去上刀山,可她不行,她現在必須要上。
高中那會,有一個校友到學校做過一個報告,講的是自己的真實經歷。大學長已經畢業十二年了,高中沒能讀完,得了淋巴瘤,一度無法吞嚥東西,連唾液都要吸出來。
他說:“吞嚥唾液這個動作,很多人很多時候恐怕做出來的都是無意識的,只有我那時候明白,能做這個簡單得大家都注意不到的動作是多幸福。”
只有柳蓉明白,能做走路這個簡單得很多人都注意不到的動作,是多幸福。
她甚至想,如果不能活得像個人一樣,那不如立刻去死。可她不能死,她覺著不甘心,她恨這個世界,還沒有好好報復過它給予她的全部不公平。
人在最最難過的時候,總是想要找一個具體的什麼東西去恨的,憤怒能迅速地提升一個人的潛力,是一根最□□的支柱。柳蓉本能地想恨點什麼,可是周圍沒什麼好給她恨的,每次看見她爸媽強顏歡笑的表情,她都只會想哭,於是她只能反社會了。
她每天在醫院裡低著頭,一步一挪,低著頭,不聲不響,牙關咬得緊緊的。她現在明白為什麼電視上或者雜誌上拍出來那些很痛苦的人都低著頭了,因為人緊緊地盯著地面上的某一點的時候,心裡會產生某種麻木的感覺,好像一時的苦是苦,一輩子的苦就不是苦了。
人要是抱著“熬一陣吧,熬過了就……”的想法,就會覺得這一步一步特別難捱,可是當他覺著這樣的日子將會綿亙到他活著的最後一天的時候,反而就淡定了。
都這樣了,還能怎麼樣呢?
有人說精神上的痛苦要遠遠大於□□上的痛苦,譬如失戀,譬如人生低谷,都能讓人生不如死,其實這種說法大多數是不客觀的,因為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失戀失業、被什麼人傷害過心靈的人,都沒有斷過腿,所以得不出一個更加客觀公正的結論。
其實身體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大腦裡就一片空白了,也就無所謂精神上痛苦不痛苦了。
柳蓉撕掉了她的假面具,上了C大以後,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樂觀開朗且善於交際的人了,而今,她又重新變成了初中時候坐在教室角落裡、每天想很多的事,說很少的話的那個女孩子了。
她讀很多的書,或者玩一些魔方數獨之類不用很大力氣的小遊戲,別人跟她說一句話,她要半天才反應得過來該怎麼接話,不再無時無刻地觀察別人,等攢足了力氣再重新戴上假肢練習走路。
必須要走下去,她這樣對自己說,死也要走下去。
同樣這樣對自己說的,還有胡蝶。這一年,她度過了最寒冷的一個冬天,沒有漂亮又保暖的大衣,沒有取暖用品,沒有可以哭訴的親人朋友,甚至沒有一個不管真情還是假意,笑著給她暖手的戀人,沒有錢。
她走到了這一刻,終於只剩下了自己,她像這個世界上一切生活在一個那麼大的城市、卻只有巴掌大的一塊落腳地的人一樣,開始期盼起春天。
雪化了以後,天氣會暖和起來。
世上的路有千千萬萬條,可不知為什麼,留在她面前的都是堵死了的,她跑到很遠地方的三里屯,想找個地方能讓她走穴餬口,可是腿都跑細了,也沒人願意要她。
別人都誇她長得漂亮,在KTV裡給她鼓掌,誇她唱得好,還學過跳舞,可是那都是玩的時候,等到真到她企圖相信他們的話,想以臉、唱歌或跳舞來餬口的時候,才發現他們都是騙人的。
她厚著臉皮,帶著自以為很美的笑容到每一家酒吧去敲門,第一天根本連老闆人都沒見到,第二天倒是有一家酒吧老闆肯見她,老闆愛答不理地看了她一眼:“我們這不缺走穴演出的,你會什麼呀……什麼?會唱歌?呵呵。”
有人說“呵呵”兩個字就暗含著“你是傻逼”這個資訊,胡蝶聽見這聲冷笑當時心裡涼了一半。
“你看看大街上那麼多漂亮小姑娘,有幾個不會唱歌的?夜總會坐檯的那些妞包裝包裝,都能直接出唱片。這有點說不過去吧?會樂器麼……什麼?你還好意思自稱藝校畢業的,沒有兩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