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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前,在玉松公主府陽明山南麓半山腰的滴水畫亭裡,連喆勳為安慰武令媺,提過一些往事。當時說者無心,聽者也無心,過耳俱忘。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武令媺、霍去疾和連喆勳自己在內,三個人只是看到了皇帝陛下對武令媺能與先太子比肩的寵愛,卻不知道“松鶴延年”這四個字在皇帝心裡究竟昭示著什麼樣的深意。
武令媺並不知道在她上香祭拜先敦莊皇后與先孝仁太子時,她的父皇陛下與季良全的那些隱密話兒,更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差那麼一丟丟就要被蘭真公主改變。她離開榮安堂時因某些破事心裡堵得慌,去長青殿的路上一直默不作聲。
在前面領路的御前內監是季良全直屬的往來通傳小太監八寶,見公主殿下和壽親王都臉色不虞,想著皇帝那裡傳召得急,大著膽子低聲道:“公主殿下,良全公公讓奴婢來請您的時候,奴婢瞧著良全公公的臉色很不好呢。”
季良全臉色不好,肯定是因為皇帝。武令媺被剛才的事兒絆住了心神,現在才醒悟過來不對勁兒。皇帝陛下明明早就叮囑過她祭拜完了就去長青殿,怎麼現在還讓人來傳召?
“十二哥,你自己回府去吧。我去見父皇。”武令媺果斷坐上一直跟在後面的涼轎,打發武宗厚回去。
武宗厚站在轎邊說:“我去給皇后娘娘請安,有什麼事情你就讓人到坤熹宮來找我。”
武令媺知道小十二是不放心父皇和她,找這個藉口暫時留在宮裡。她點點頭。催促轎子快走。一邊疾行,她一邊問八寶:“父皇讓你來找孤之前。可是有什麼人去見過父皇?”
八寶小跑著跟在轎邊,毫不猶豫地回答:“是蘭真公主殿下。奴婢聽良全公公說,蘭真公主似乎是為了進榮安堂祭奠的事兒去向皇上請旨。不過只是一句話的功夫,蘭真公主卻在長寧殿待了不短時間。她出來的時候,奴婢留心瞧了瞧,她似乎哭過,眼睛紅紅的。”
武令媺心想,八寶是季良全手下得用的內監,向來眼明心亮、機敏伶俐。他既然說蘭真公主哭過。那必定不假。這位嫡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方才在榮安堂見面時。她可沒露出半點悲悽之意,眼睛也不露破綻,想來在路上掩飾過了。
不用吩咐,隨侍武令媺的大宮女便毫無煙火氣地遞了個賞封兒給八寶。八寶也不推拒,笑眯眯地接了賞,謝恩之後又說:“殿下,皇上必定等您等得急。奴婢接差事的時候稍微慢了點兒,就被良全公公狠狠踹了幾腳呢。”
這話可有深意。若說蘭真公主去見皇帝。父女倆在今日這個悼念親人的時節相對淚眼、緬懷親人實在正常。武令媺更是認為。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皇帝更應該在蘭真公主祭奠以後將她找去伴駕才對。
可是皇帝不僅宣召了自己,還顯得十分急迫。武令媺便暗自揣測。看來事情並不是她所想象的蘭真公主只是陪著皇帝掉了幾滴眼淚、懷念先皇后與先太子而已。事有蹊蹺哪!
坐著涼轎直上雲階,路上武令媺碰見了宣旨大太監馮良興手下的三等宣旨內監。這名內監給她行過禮,說是要去鄭家在京裡的宅子給淳和郡主宣旨。
這名內監也不知旨意詳情,不過他身後還跟著一長溜端著銀盤的宮人。武令媺隨意一瞧,立時發現銀盤上放置著一整套公主的冠服、佩飾與金冊。
這是要冊封淳和郡主為公主?但……外姓郡主被冊為公主這可是件大事,淳和郡主又是蘭真公主與鄭家宗子之女,身份在外姓郡主當中絕對是頂級的,怎麼著也應該讓馮良興這位御前宣旨大太監親自跑一遭兒吧?
而且,宣讀冊封旨意時是不帶冠服佩飾金冊去的。這些東西應該在選定的正式舉辦冊封儀式的吉日當天,由禮部和宗正局官員送去,這才合規矩。
外姓女能被冊封為公主,對本族和本人來說都是無上的榮耀。可是武令媺瞧著那隊急急匆匆出宮的內監,卻覺著今日之事恐怕會成為重規矩到了骨子裡的鄭家的奇恥大辱。何況外姓女被冊為公主,未來有很大可能會被和親。
究竟蘭真公主與父皇陛下說了什麼,竟惹得父皇陛下使出了這種專門針對身有皇族血統的女子的終極殺招?武令媺想起淳和郡主那張嫻靜柔美的小臉,心裡有點惋惜。
但是,到了長寧殿見著了皇帝,她立刻將這點惋惜無情扔掉。僅僅小半個時辰而已,她的父皇陛下看上去比方才要蒼老憔悴了許多!蘭真公主一定說了讓父皇傷心甚至是生氣的話!
心裡感到不妙,武令媺下意識伸手按向額頭。眼前所見讓她身形不穩,腿剎時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