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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港碼頭從來就人多,如今增了紅鯉跳龍門的觀賞專案,又是大周“兩、會”舉辦期間,走水路來太寧的百姓烏泱泱的。不過就算是走水路,也多有人帶著騾馬等陸路代步工具。
人來人往的,時常有畜力被驚著了,馬嘶驢叫聲此起彼伏。但是像剛才那匹瘋馬見人就撞就踢就咬的情況還是少見,碼頭上維持秩序的水師官兵也有點措手不及,這才便宜了高竹猗上演了這幕救人攔馬的好戲。
在項巍扯著喉嚨的誇張呼喚聲裡,高竹猗終於費力地睜開眼睛,語氣低弱地問:“那個孩子沒受傷吧?”他看起來模樣悽慘,卻還關心自己要救的人。不少圍觀群眾因此被感動,爭著回答“沒有”。
有位熱心的武者取出自己攜帶的療傷藥餵給高竹猗吃下,但是他打算用內功替高竹猗察看傷勢的要求卻被項巍拒絕。他們自己抬著人飛快地走了。
武令媺一直站在人群當中,默默地旁觀這場大戲。幸好沒有死人,可聽見幾位受傷百姓痛苦呻吟,她心裡還是不好受。今日之事,雖說高竹猗手段毒辣,但她也不能完全推卸責任。她不禁反思,在對待星界的態度上,她是不是謹慎過頭了?
可她不得不謹慎,因為用星界殺人,她已經連累得皇帝陛下舊傷復發。如果再亂來,星界神經質一發作,難說又會發生什麼破事兒。星界中那麼多大小星辰與她的紫星氣運相連,可都是人命哪!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思,武令媺招呼唐錦堂,二人悄悄跟在楚國質子那行人後面。高竹猗作了這場戲,她當然也要有所表示,否則豈不白白讓百姓流血?她暗暗發誓。若不把高竹猗腦子裡的星象秘學榨個一乾二淨,她就不是黑麵滅絕!
且不說東港是規模不小的縣城,商貿發達。就連碼頭附近也多有客棧酒樓雜貨鋪子貨倉馬車行。楚國那一行人實在顯眼,大呼小叫著抬了高竹猗直奔某個門臉頗寬大的客棧,一聲緊接一聲地嚷嚷著快點請大夫。
他們好似唯恐別人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兒。見人就大說特說。遠遠跟著的武令媺腹誹不絕,心說話給你們一個高音喇叭滿世界宣傳要不要?滿口咧咧傷者是玉松公主府的人。老孃已經來了,閉上你們的臭嘴!
“殿下,那名傷者當真是府裡的屬官?”唐錦堂加入公主府時間還短,又被霍去疾和金生水硬拉著好生磨了幾日親軍與內衛的傲氣,還不能把屬官們認全。醉狐風錚就不同,那位恐怕已經把府邸外院的人大多都記住了。
“不就是那名考進來的楚國人。”武令媺抬腳往客棧走,冷笑著低聲說。“他們這是演戲呢,那匹瘋馬只怕與他們脫不了干係。”
唐錦堂暗自揣測片刻,再打量自家殿下的臉色,估摸著楚國人的戲碼既然已在殿下掌握之中,那自己暫時看戲就行了。武令媺看了唐錦堂一眼,會心而笑,咐咐道:“等會兒你去問問掌櫃他們住哪間房。”
二人進了客棧,唐錦堂依言上前找掌櫃的打聽。掌櫃的很痛快地告訴他,剛剛在碼頭攔馬救人的俊俏哥兒住的房間號。武令媺趁機打量這間客棧,饒有興趣地聽著客人們的議論。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兒確實是給公主府揚了美名。
唐錦堂大方地打賞了掌櫃,掌櫃也會做人,指了一名小二領著兩個人去了後院。等到了地方,小二接賞走人。唐錦堂去敲門。
隔著門板子都能聽見房裡的大呼小叫,好像高竹猗就快死了也似。武令媺便在心裡點評,這幫子人顯然不夠專業,這戲呀演得太用勁兒了。即便她事先不知道里頭有貓膩,恐怕也會起疑心。想和咱飆戲,哼,飆不死你們!
門吱呀一聲便開了,從裡面探出一個腦袋,疑惑地看著唐錦堂:“是你敲門?有事兒?”
武令媺被身材高大的唐錦堂擋在身後,聽得問話便怡怡然轉出來,淡淡然問:“高掌樂傷得重不重?”見這人又驚又喜張嘴就要喊,她搖著扇子追了一句,“孤來得隱密,不得宣揚。”
這名楚國質子府的隨從便趕緊捂住嘴巴,忙不迭讓開路。武令媺往前走,聽得此人壓低了聲音在說:“玉松公主殿下來看高侍書了,不得宣揚。”裡頭便是一陣兵荒馬亂。
武令媺抬腳跨過門檻進了屋,唐錦堂緊隨於她身後。這間客房是客棧最貴的屋子,正廳頗大,此時好幾個人正在團團亂轉。東廂便是住處,那邊兒也有人聲,高竹猗應該被抬去了那裡。
一進門,武令媺便與質子項巍碰了個眼神。她此時表情淡然,臉上看不出情緒,目光也冷淡。項巍不自禁心肝微顫,隨即又打點起精神,不讓人看出自己的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