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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小武重生得更早一點兒,沒有親眼看見那場謀害案,也許她不會按照潮生公公的劇本去行險走這步棋。與其驗明身份卻要捲進無休無止的宮廷陰險破事裡,她寧願在偏僻幽靜的小院平安過活,長大以後也許還有機會離宮。
但她降臨此世的時機實在不妙啊,都被關進大牢裡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得無人知曉,甚至很沒尊嚴地被陪葬。所以接受完原主的記憶後,小武果斷決定按原劇本走。
既然已經豁出去了,小武素性把話說得更開一點兒。她扭著小手,怯生生很是害怕地喃喃:“潮生公公告訴我,我是皇家的孩子呢。所以除了天地君親師,我誰也不能跪。就算我一輩子都待在屋子裡,我也不能辱沒了皇家的尊嚴。不過……我不大相信潮生公公的話。”
“季良全,去把這個潮生給朕帶來。”皇帝的聲音裡有了隱怒,音調也略微提高了一些兒。他起身離座,揹著手在殿內徐徐走動。眾妃大氣也不敢出,有座的妃子們都嚇得不敢再坐著。皇貴妃陳氏呼吸急促,越來越不安。
剛剛外出傳旨回來的季良全聽到小武的末幾句話,剎時滿頭大汗,又忙不迭領了皇命退出去找人。小武竭力裝出畏懼模樣,重新趴回地上,身體顫得像打擺子。她苦中作樂,暗自心想,滾來滾去的圓胖紙大叔被皇帝支使得像陀螺一樣,怎麼還是這麼胖?
皇帝似乎走累了,又回到座位落坐喝茶。不多久,季良全帶著人回來。生怕皇帝疑心,他先解釋說:“這個奴婢就在院子外面候著呢。奴婢一出去,他就自己跑出來問這孩子的事兒,顯見是早就等著了的。”
“你是何人?”皇帝開口詢問,望向珠簾外跪著的人影,面沉如水。眾妃膽戰心驚,真想自己今天沒有出現在這兒。皇貴妃臉色陰鬱,緊緊地皺著細長柳葉眉。
跪在珠簾後面、白髮蒼蒼的老太監連滾帶爬往前竄了兩步,四肢伏地顫聲回道:“奴婢李潮生拜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咣咣一通猛磕頭,地面鋪著的精緻繡毯剎那間就洇染開斑斑血跡。
不等皇帝再度問話,李潮生緊接著開口,嘶吼聲音震得殿內都似乎有轟隆隆回響:“奴婢有罪,奴婢老邁無能,沒有好好照顧公主殿下!皇上……這孩子是您的親生骨肉,是大周朝尊貴的金枝玉葉啊!皇上!”
皇帝的目光霎時冷凝,身體也似乎有些僵硬。眾妃大驚失色,其餘宮人也無法控制情緒。殿內頓時騷動不安。
皇貴妃身體搖晃,竟是險些摔倒。她慘白了臉,眼裡滿是不敢置信和恐懼驚惶。皇家的孩子和皇上的孩子,雖只一字之差,但引發的事端卻有如天淵之別。
小武非常配合現在的氣氛,不僅身體顫抖的幅度加大了不少,而且開始小聲哭泣。她聽見李潮生大聲哭號:“陛下,珍卉園的趙選侍您還記得嗎?這孩子就是您和趙選侍的十九公主啊……可憐趙選侍生下公主就離世……”
季良全瞅著皇帝的臉色已經成了鍋底黑,趕緊斷喝一聲:“該死的奴婢,休得胡言亂語!”公主被養於宮闈數年,皇帝卻絲毫不知。這種事要傳了出去,皇帝顏面何存?皇室顏面何存?季良全簡直就是汗出如漿。
“奴婢不敢胡言!”李潮生重重磕頭,從懷裡抖抖索索掏出一方已經泛了黃的雪緞帕,高高舉起,惶恐又傷心地說,“這是當年陛下臨幸趙選侍之後所恩賜。奴婢從前得趙選侍活命大恩,卻苦於身份低微不能面聖稟報此事。奴婢愚蠢,不知公主為何不為陛下知曉。奴婢又害怕至極,不敢把此事說給旁人聽,只有自己養大公主……讓公主受苦了……”
季良全趕緊快步上前,從李潮生手中取了那方雪緞帕。他開啟瞧去,只見帕內包著的是一隻手指粗細、水色通透的白玉蟬。蟬翼有龍紋飾樣和一個“御”字,確為皇帝御用之物。他捧著帕子退回,把玉蟬呈給皇帝看。
從帕子裡捏起這隻玉蟬,皇帝細細審視,臉上不動聲色。“季良全,拿朕的腰牌去宗室局把玉牒取來。”皇帝的聲音幽冷已極,眾人只覺透心涼。
玉牒乃皇家記載皇嗣名錄的重要檔案,不得太后皇帝皇后旨意,就算是代掌宮中事務的皇貴妃也不能隨意調看。季良全雙手接住皇帝扔來的金龍玉珮腰牌,把帕子交還李潮生,小跑著飛快離開。
眾妃再度打量地上跪著的小武,目光掠過她頭上如枯草一般的雙丫髻和撐在地上瘦骨嶙峋的小手。這孩子面黃肌瘦、衣裳薄舊,顯然沒過什麼好日子,看著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