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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溫常世把喻霽強行拉上樓,推進浴室的淋浴間裡,開了噴頭,對著牆衝。
喻霽赤著腳,水淌到他腳邊,他瑟縮了一下,回過了些神,轉頭看了看衝在大理石牆上的水,慢吞吞地說:“你站這兒我怎麼洗。”
溫常世沒不高興,對喻霽說了“早點睡”,就出去了。
喻霽洗了澡出來,收到了張韞之給他發的照片,是他外公血液的檢驗單,還有兩個未接來電。喻霽給張韞之回過去,張韞之語氣十分凝重。他告訴喻霽,藥物檢測有不少指標呈陽性,邵英祿確實在給喻老先生用不該用的藥,且劑量不小,不能再拖了。
喻霽掛了電話,實在不想睡,也睡不著,便走到了樓下去,坐到客廳沙發上,看落地窗外的滿月。
他想不明白,邵英祿要威脅他,只要把外公和他隔離開來就好了,何必給一個本來就病重的老人用這些藥。
喻霽在黑暗裡坐著,身後樓梯邊的壁燈突然開了。喻霽回過頭去看,溫常世站在燈下看著他,又慢慢走過來。
待溫常世走近了,喻霽才看清他臉上的不悅。
溫常世不怎麼客氣地問喻霽:“不是讓你早點睡?”
“睡不著。”喻霽移開了目光,輕聲說。
客廳擺鐘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天開始了,可舊的一天帶給喻霽的陰影,卻依然罩在他身上,蒸不散甩不脫。
溫常世低頭看著喻霽,過了一會兒,才問:“怎麼?”
喻霽摸不透溫常世是真的想知道,還是禮節性的問話,便抬眼看了看溫常世,卻發現溫常世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更關心他。
溫常世的眼神還挺認真的,比剛認識那會兒,跟喻霽說話時,要認真得多得多。
喻霽晃晃神,開口告訴溫常世:“我外公的化驗單出來了,不好。”
他把張韞之告訴他的話又簡述了一遍。
有很多專業名詞喻霽都記不住,他又心不在焉,說得糊里糊塗的,溫常世也沒顯出不耐心,安安靜靜聽他說完了。
喻霽忽然想起喻幼怡的婚禮影片來,在所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之前,在教堂那一場純美的婚禮。
“我媽媽……”喻霽說了一句,不知該怎麼表達,又閉起了嘴,過了半晌,才對緊盯著他的溫常世說,“算了。”
“我知道。”溫常世說。
喻霽呆呆看著溫常世,溫常世從外貌到脾氣,都看不出半點耐心,應當是不允許下屬說廢話那種老闆。
但喻霽覺得溫常世今天算是很耐心了,因為溫常世又對喻霽補充:“你想說什麼都行,我聽著。”
喻霽定定看了溫常世幾秒,說:“那我隨便說說。”
他對溫常世有一種很奇異的信賴,因為溫常世是局外人,意志堅定,或許無所不能,才讓喻霽覺得現在說點不會和別人說的話,也不太要緊。
“我小時候跟韞之一所學校,”喻霽說,“當時我外公身體還沒有這麼差。他住在我們學校附近的房子裡,常常來看我。那時候我爸整天上新聞,在哪兒又泡了一個女明星,有了一個私生子。
”宜市這麼小,我就算每天在學校,也不會不知道。韞之就勸我人各有命,不是每一個小孩和父母的緣分都很深。韞之和他父母的緣分也不深,他說至少我還有我外公。這是上天額外賜給我的,他連外公都沒有。
“你不要看我總外面玩,我只有韞之一個能說話的朋友。韞之比我大幾屆,他出去念大學之後,我就只剩外公了。
“韞之回來的前一年,我外公確診帕金森以後,邵英祿就讓他住進了那間療養醫院。起先外公還能認出我,後來漸漸就認不出來了。我穿著我媽媽的衣服,他才能稍稍想起一點東西,但也不多。
“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沒什麼好怕的——”
喻霽停下來,不再說了。
他孤獨又侷促地坐在自己家裡的沙發上,穿著昂貴的睡袍,左手搭在右手上面,無名指上的紅痣小小一點,鮮豔得讓人想伸手去碰碰,看看是不是真的。
喻霽怕的事太多了,怕外公命不久矣,怕邵英祿逼他太緊,怕溫常世被發現,怕溫常世變回去就不認賬。
“我不是要你怎麼樣。”喻霽說。
他本意不是和溫常世裝可憐,說著說著倒真的有點可憐了。
“我知道。”溫常世又說。他坐在離喻霽不遠處的另一個沙發上,腰背很直,注視著喻霽。
喻霽被溫常世看得面熱,不想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