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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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腳底的蚯蚓、艾德里安坐下的木凳、莫雷爾家金色的窗欞和築巢的烏鴉都壓縮在了一個平面的、狹隘的視野裡。
後來,當艾德里安反駁他的繪畫觀點時,他竟然回答說繪畫本來就是枯燥的。
那幾天,他每日懶懶地徘徊在水位緩降的塞納河邊。金色的漆門泛出油膩的光,灰藍的拱頂眯著睏倦的雙眼,粗糙的石柱下站著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夫人小姐,街角有著弧形招牌的飯店裡各色眼眸的人眼中,交錯映著色彩。
納夫塔利將去了幾趟才買到的一直缺貨的番木鰲倒了滿屋,然後開始瘋狂地畫畫。他一早便吃完一整天的食物,到夜裡才熄燈睡覺,以期每晚那些白天紛亂的構思、粗細的線條、虛擬的光影,在他和毒蛇間築起一道籬牆。
曾有一個公主,擁有世界上最美麗的珠寶、衣服,住在世界上最華美的宮殿裡,一切都應當是完美的,然而上帝偏偏給了公主一張普通的臉蛋,把最美麗的容顏給了一位窮人家的女子。她在夜裡對著月亮哭泣說:“主,為何你把這些無與倫比的事物給了我,讓我渴望完美,卻又要奪走最重要的部分,讓我被人恥笑呢?”
納夫塔利認為,上天給了他繪畫的渴望、漂泊的命運,卻惟獨讓他天賦平平,這一點,自己因握筆而長滿了繭的雙手最清楚不過。而艾德里安,缺少的只是經歷。
如果那些每日在沙龍里、報紙上吹噓自己的人有一天發現了艾德里安,那自己多年來的努力也許就會付之一炬。而奪走這一切的,並不是什麼醜惡的罪人,偏偏是這個病弱、內斂、不知道自己天賦的可愛的年輕人。
納夫塔利在德奧渥涅家為包括艾德里安在內的一院子上流人士作畫時,這個念頭就緊緊地箍著他的頭腦,讓他從鼻尖到脖根陣陣麻木。
幾天前,他正下樓去買用光了的顏料。二樓的樓梯口上有兩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正在玩積木。納夫塔利一眼就看到了她們,因為那個頭上彆著晚開山茶花的長髮小姑娘相當漂亮。她們在砌城堡,齊耳短髮、眼小嘴大的胖嘟嘟的小女孩時不時地瞄上長髮姑娘一眼。
終於,短髮用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長髮說:“我只悄悄告訴你——趁著茱斯蒂娜她們沒有回來——其實你戴這個山茶花不好看,真的,它不適合你。”
“哦。”小姑娘抬起洋娃娃般的眼睛,只面無表情地看了短髮一眼。
“真的,你把它摘了吧,趁茱斯蒂娜她們沒回來。”
“不,不用,就讓它這樣吧。”漂亮姑娘顯然也相當聰明。
後來,每當納夫塔利想起他在德奧渥涅家中那種像時鐘的秒針一樣迅速旋轉的動盪心情時,還會想到這兩個人孩子對話時的場景。他還曾想象,許多年後,戴著山茶花的女孩兒享受過她的盛年,最終被時光拋棄、遺忘;而短髮女孩兒日復一日對著鏡子偷偷地為上帝的不公哭泣,帶著怨恨過完一生。
但是十年前,年輕的納夫塔利並不知道西蒙對他還有嫉妒之情。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納夫塔利永遠記得,那個初秋的下午,他約好給佩蘭夫人畫一幅穿便裝的肖像畫。然而他到布洛捏的小屋時,卻只有西蒙一個人在那兒。
“魯卡琦亞(佩蘭夫人的僕人)突然來找露娜,她就走了。”納夫塔利走進時,西蒙還正躺在床上。他起來隨意地穿上印著鮮豔紅花的真絲睡衣(納夫塔利無法分辨那究竟是他的還是佩蘭夫人的),笑著給納夫塔利倒了咖啡。
納夫塔利的手緊緊抓著揹包的帶子,視線不知道該停留在雜亂的屋子的哪裡,說:“不,我和她重新約個時間吧。”
“坐下,納夫塔利,”西蒙把納夫塔利一把拖到在沙發裡,“告訴我,今天早上馬丁有沒有又找我麻煩。”
“我倒是被他找麻煩了:他在走廊上抓著我問你在哪兒,如果你再不去上課,期末就別想有成績。”
“哈哈!”西蒙笑著聽完納夫塔利說,撓著自己本就凌亂的頭髮問,“那,那你告訴他我在哪兒了嗎?”
“當然。”納夫塔利冷笑道。
“你說了什麼?”西蒙躺到納夫塔利身上,手裡拿著一支畫筆玩道。
“我說你、我說你……嘿!”納夫塔利擋開西蒙不斷騷擾的筆觸。
“納夫塔利……”西蒙忽然停止對沙發胡鬧般的狂蹬亂踹,坐起來望著納夫塔利。
“你總是這樣!”納夫塔利見他如此,立馬移開視線笑著彎腰去撿落下的畫筆。
西蒙一言不發站起來走進了臥室裡,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