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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都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為什麼到現在你們又一定要把他置於死地呢?”我打斷道。
莎姐笑笑,說:“邵波!建雄現在多大了?四十了……如果哪天又因為他那壞脾氣,和他哥鬧翻,又或者他哥的兒子進入社會後,接他爸的班。到那時候,建雄有啥呢?雖然建雄是火龍城的總經理,是兩個礦的法人代表。實際上呢?建雄的房子、車子,不都是建偉給買的嗎?他對建雄說反正兩兄弟,沒分家,實際上呢?建偉哥不是個簡單的人。”
“尤其到這兩年,建雄也慢慢成熟了很多,和我在一起,時不時提起,只有他哥哪天沒了,他才能真正成為一個男人。否則,他永遠只是依附在他哥羽翼下的一條狗罷了。邵波!我們兄妹沒有啥能真正幫到建雄的,我們是農村出來的,不懂很多人情世故,也沒有任何社會關係。我們所以能不像條狗,全部是因為建雄。唉!邵波,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點點頭:“那殺劉科又是為什麼呢?”
莎姐冷笑道:“劉科是自己找死,本來並沒有想他死,畢竟過去了這麼多年了。誰知道他今年一直來火龍城纏著我,誰見了他都煩。況且……況且我也只是那天到一樓對我哥隨口說了句,說劉科一個人在一號房躺著。縱沒想到我哥就馬上上去殺了他。”
我重新審視著面前這個女人,女人依然叼著煙,眼角的魚尾紋如蛛絲般清晰。髮絲中,依稀可以看到一縷或兩縷自色。她只是個四十不到的女人。每天,她在火龍城裡,完全忘我地操勞,我們習慣把她看為我們的老闆娘,但背地裡依然嬉笑著她不過是建雄的小三。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是個什麼樣的靈魂呢?居然願意為了自己男人過得好,讓自己的親哥哥去殺人呢?
莎姐依然露出倔強的眼神,繼續說著:“邵波!本來一切都這麼過了,你們抓著那賊,案子也都那麼定了。可是一個你,一個建雄,為啥還要這麼死咬著我們兄妹不放?為啥一定要把我們逼到最後呢?”
“莎姐!”我再次打斷她,“殺劉科,殺建偉,你們都可以有你們的苦衷,可你哥去建雄家裡,難道所要做的事情能夠讓人原諒嗎?”
莎姐垂下頭:“去建雄家,不是我的意思。那幾天,我們以為建雄沒有了他哥的阻撓,會考慮和我結婚的事,可他一反常態,說出很多借口。說孩子大了,說他老婆也老了。最後我和他吵了架。我和我哥說了,然後我哥去了建雄家,這都不是我知道的。然後他回來找了我,說他已經被人看見了,最後他說他可以死,但一定要讓我繼續過好日子。我沒答應,便有了你們那天在陽臺看到的那一切。”
說到這,候車室的廣播通知:去瀋陽的火車進站了。
莎姐定下來,仰臉看著我,說道:“好了!一切你都知道了,要不要把我帶去公安局?不帶的話,我就要走了!”
我愣在那。莎姐衝我笑笑,拖著行李箱,擰著一個旅行袋,轉身往檢票口走去。
我傻站著。半晌,我追了上去,從莎姐手裡接過旅行包,說道:“莎姐!我送你上車吧。”
我把她送到車上,然後下了車,站車窗邊看著。莎姐也在車窗裡淡淡地笑著看著我。冷不丁地,一個念頭在我腦海裡閃了一下,我立馬往車上跑。
莎姐看我跑上來,表情報是緊張。然後,我貼著莎姐的耳邊問了一句:“建雄哥自始至終知道你們有過這想法嗎?”
莎姐愣了愣,沒吭聲。我看著她,彼此都那般傻站著。最後,我扭頭往車門口走去。
莎姐從背後追上來,低聲說道:“他知道我們有想法,但他也只是說如果他哥不在了多好,其他的,他都不知道。”
我點點頭,下了車。
73
火車狠狠地吐了一口長氣,轟隆著,載著這個可憐而又可悲的女人離開了X城。十幾年前,懵懂的兩個孩子,懷著對這世界的欣喜,來到了這個城市。這個城市,回報給他們的卻始終是不平等的遭遇。於是,他們有過青春,在這裡消耗了;於是,他們有過夢想,在這裡磨滅了;又或者,他們曾經有過的美麗,有過的純潔,有過的對這個世界的愛,也在這裡一併耗費了。
到最後,他死了,她活著,活得依然沒有一點點尊嚴,沒有一點點驕傲。離開時,和他們來時一般無助。只是,來的時候,他們不是孤單的,最起碼,他們還有對方——一個至親的親人,在身邊依靠著。而離開時,已經永遠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
我沒有叫車,在火車站慢慢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