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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那狗賊知難而退了?”另一人冷冷道。
我狠咬住唇,竭力鎮定,壓下心中紛亂念頭——到這一步,生死已不足懼,還有什麼值得惶恐。
可是,真的沒有惶恐嗎?分明已經心如刀割……彷彿又回到被賜婚的那一刻。
當日父親看著我鳳冠霞帔走出家門,看著我形隻影單遠赴暉州,沒有一句挽留。
今日我被賀蘭挾持出逃,命在頃刻,蕭綦卻沒有追來。
原來他們都是一樣,終究放開了手,放棄了我,眼睜睜看我沉入深淵。
我所惶恐的,不是生死和婚姻,只是那一刻被放棄的滋味……被放棄,被至親之人放棄。
枉自掙扎許久……一直以來,我不過是個早已被放棄的人。
剎那間,一念洞明,萬念俱灰。
“少主……”虯髯漢方欲開口,賀蘭箴卻一抬手,示意噤聲,只凝神側耳傾聽。
一時間,山風呼嘯過耳,蓋過了所有聲音。
賀蘭箴臉色凝重異常,“蕭綦手段莫測,大家小心戒備,不可大意。”
虯髯漢應道,“少主放心,前面過了鷹嘴峪、飛雲坡,就是斷崖索橋,我們的人已在橋下接應。此段河道湍急,順流而下,不出半個時辰就可越過邊界。”
“很好,其他人從南面引開追兵,料那狗賊意想不到,我們會走這條水路。”賀蘭箴冷冷一笑。
我心下發寒——眾人為他捨生拚命,他卻一心讓他們送死,為自己換來生路。
賀蘭箴揚鞭催馬,一行人疾馳向前,山路越發險峻。
勁風如刀,狠狠刮過我臉龐,吹得鬢髮散亂飛舞。
我被賀蘭箴緊緊箍在懷中,裹在他披風下,耳畔頸側都被他的氣息包圍。
“害怕了,就抓緊我。”他突然在我耳畔低聲說。
語聲低沉,聽在耳中,我卻是一怔……如此光景,似曾相識。
花月春風上林苑,我和哥哥,和子澹……也曾並肩共騎,親密無間。
那個白衣飛揚的少年,也曾低頭在我耳邊說,“別怕,抓緊我”
我一時恍惚,心中酸楚。
山路陡轉,眼前霍然開朗,一座棧橋凌空飛架斷崖。
崖底水聲拍岸,似有激流奔湧。
虯髯漢縱馬上前,探視片刻,回首喜道,“就是這裡!垂索已備好了,屬下先行下去接應。”
賀蘭箴長舒一口氣,“好,小心行事。”
眼看著虯髯漢下馬,撿視橋邊垂索,我再強抑不住身子的顫抖——這一去,離疆去國,難道我真要被賀蘭箴挾去塞外,難道就此身陷敵虜,再無自由?
如果是這樣,我寧願死也死在中土!
忽聽賀蘭箴俯身在我耳邊一笑,“如此甚好,你男人反正不要你,就此跟了我去塞外吧。”
輕飄飄一句話,我的淚竟奪眶。
這個人,總能一語刺破我心中最大的隱痛,刺得我鮮血淋漓。
恨意如烈火,陡然自心底騰起。
“總有一天,我必親手殺你。”我咬牙,字字發自肺腑。
賀蘭箴縱聲長笑。
笑聲未歇,破空厲響驟起!
勁風,慘呼,濺血之聲不絕!
“少主小心!”虯髯漢高聲示警,翻身躍上馬背,如風馳回,將賀蘭箴擋在身後。
幾乎同時,賀蘭箴迴轉馬頭,俯低身子,將我緊緊按住。
身後棗紅馬上,那名負弓善射的侍衛,一頭栽下馬來,滾在地上。
一支狼牙白羽箭洞穿他頸項,箭尾白羽猶自顫顫。
猩紅的血,大股大股從他口鼻湧出。
那垂死的面孔上,口鼻扭曲,雙眼瞪如銅鈴。
賀蘭箴鏗然拔刀,怒喝道,“東南方向!”
虯髯漢子聞聲回頭,反手抽出一支箭來,張弓開弦,遙遙對準東南方。
我霍然抬頭,大叫,“小心——”
一箭脫弦而去,沒入林莽,毫無聲息。
東南方只有一條小路從山坡下斜斜探出,前方卻被一片低矮樹叢遮蔽。
“人在樹後!”另一侍衛縱馬衝出,三支袖箭連環射向樹後。
賀蘭箴驚喝,“回來!”
他話音未落,又一聲疾矢厲嘯,破空而至!
那一箭之力,竟將馬背上的人朝後摜倒,一頭栽下馬來,頭頸觸地,當場氣絕——脖子被一支狼牙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