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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有妻有子。
所以母親,永遠不快樂。
父親對母親極好,溫和有禮相敬如賓。除了遠行,從不違逆妻子的心意。既是尊重,也是愧疚。旁人都豔羨讚歎,唯有他明白母親寂寞容顏下的哀傷。
那一日,母親攜他遠行,去往山明水秀的揚州城。明白丈夫的心無可挽回,放下了最後一絲尊嚴帶上愛子去揚州………接那對母女回西京。
隱忍到幾近卑微的大度,或許唯有這樣,才能留下丈夫外出的腳步。
精雕細琢的華邸,飾物擺件樣樣精緻,許多都十分眼熟。主人訪友未歸,主母不期而至,管家驚惶而尷尬,到底不敢違拗,他終於見到了那個不該存在的女人,還有………
他一點也不想要的妹妹。
粉白透紅的臉猶帶薄汗,童稚的笑顏很甜,甜得讓人心情愉快。
“叔叔,紙鳶是我的。”
管家咳了幾聲,笑又笑不出來。“稟夫人少爺,翩躚小姐沒見過外人,只會對年長的叫叔叔姐姐。”微帶窘態的說完,又哄著女孩。“該叫哥哥。”
“哥哥。”女孩脆生生的改口,十分乖巧。“謝謝你幫我撿紙鳶。”
“我才不是你哥哥!”怒氣憋在胸口越來越盛,手指無意用上了力,啪的一聲脆響,紙鳶的竹篾斷了。
女孩呆了一下,圓亮的黑眸迅速溼漉,透明的水珠將墜不墜的噙在眶中,委屈而畏怯,猶如可憐兮兮的小狗。
管家心疼不忍的代為解釋。“紙鳶是主公親手製的,小姐非常寶貝。”
“翩躚。”
宛如玉石相碰的悅耳清音,一個雪衣女子柔聲輕喚,臉色微微發白,略為驚疑的美目掃過來,只覺呼吸都窒了一窒。
母親也算美貌,但………
不染纖塵的清麗攝人心魂,仿如月下垂落的霜華,純淨無暇,難以描摹的美撲入眼簾,他忽然想起書中所說的傾國傾城。
“娘。”女孩轉撲進了香軟的懷中。“紙鳶壞了,叔叔兇。”
女子輕輕拍了拍。“翩躚乖,下次給你做一個更漂亮。”
“要爹做的。”女孩汪著兩包淚。“爹做了很久的。”
他看不過去。“那是我爹,弄毀了又怎的。”還有更多話要出口,母親按住了他的肩。
素顏驀然慘白,瞧著他的眼光越來越奇異,又望向他身後的人,最終落在了管家身上,管家左右為難,許久才點了點頭。
“娘!”女孩被勒得發疼,一時忘了抱怨。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談談。”母親的聲音很輕,低頭推了推。“玉兒,帶妹妹那邊玩一會,娘想和這位……夫人說說話。”
“娘。”女孩覺察到神情有異,抱住腿不肯動。
美麗的眸子僵了半晌,木然俯身誘哄。“翩躚和哥哥玩,娘一會就來。”
母親一個人在說,那個女人默默的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那樣纖弱的柔美,似乎和下人說的狐媚………不太一樣。
手邊動了一下,他低下頭。
小丫頭趁著不注意悄悄拖過了紙鳶,試著將扭曲的紙鳶撫平,可惜笨拙的手法非沒能讓紙鳶還原,反而損得更厲害。
“不是這樣。”他實在忍不住,略略抻平修整,用隨身的小刀劈了一根木片嵌入替代,勉強恢復了原狀,想再飛怕是不能了,父親做的………手藝實在不佳。
歡喜的看了又看,女孩輕易忘卻了氣惱,純然欣悅。“哥哥真好。”
甜軟的童音天真無邪,他再無法發火,悶悶的哼了一聲。
大眼瞧出他仍有幾分不悅,溜溜轉了轉,粉潤的小嘴一翹,忽然唱起了歌。
………歌………真好聽。
聽不懂是哪裡的聲調,柔脆如清溪涌動,粉嫩的小臉甜笑,引著一隻路過的小鳥跳上了細指,彩色的尾羽拂在幼細的手上,絲毫不怕人的親暱。
奇異而自然的影像宛如印在心上,歷歷清晰在目。
許多年後,他還能想起那天明亮而燦爛的陽光,日影中浮動著木葉清香,稚氣羞怯的窺看,渴望親近的明眸。
他的………妹妹………
愛不釋手的撥弄著竹蜻蜓,乖乖的坐在一旁。“哥哥做得好有趣,希望上書課也能帶進去。”
假如………接回西京,爹不會再出門了吧。
“你在習字?”
小人點點頭,不無得色。“本來還要學琴的,不過我把先生氣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