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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正榮堂內,方太君上了春秋的人熱鬧高興一整日,未曾歇午覺,晚間歇下反倒困過頭睡不著。躲在帳子裡想事,思及起日間的情形,嗟嘆:方家真是敗落了,從自己出嫁到廝短短四十年竟式微到如此地步。想大嫂未出閣時也是三品文官之女,在京中貴女中有些賢名,初嫁時行事處人落落大方、大家風範十足,現如今竟被世事磨礪得俗氣刻薄。兩位侄媳婦一個喜歡踩低捧高,另一個眼皮太淺,常攛掇著侄兒到自個跟前求外放肥缺。唉,莫說是秦懷安不允,方太君都不敢應承:兩個內侄耳根子軟沒甚本事再攤上這樣的媳婦,放到外頭去能辦好差不捅婁子就見鬼了。還是留在京裡眼皮子底下省心。
方太君明白大嫂早都想聯姻,起先想替二侄兒求娶秦櫻,那麼個扶不起的東西真要是自己應允,可是把半生努力在秦懷安處落的好都喪送乾淨了。前兩年又看上大丫頭——秦家的嫡長孫女——等著有大用嫁入公侯家做宗婦的人選,真是妄想。去歲又被兩個兒媳婦慫恿著想把方家姑娘嫁進來,挑上長子嫡孫秦旭。今兒在園子裡方家幾位姑娘家的言行,自己都臊得坐不住,別說是長房長孫,家中任何一個兒孫都不會捨得讓娶這般品格的女兒家,進門就是招惹事非的根。
秦懷安是承了祖父的情,眼下的地位成就可也是他自己拼來的,且幾十年如一日對方家百般禮待照顧。可大嫂和二位侄媳婦昔年走動時話裡話外挾恩圖報,唬得自個不敢和她們多來往,只恐隻字片語落到秦懷安和家中兒孫耳朵裡,傷了臉面把情份消磨完,等自己有朝一日閉眼,再無人肯照看方家。
前些時日,私下裡和秦懷安商議都覺得方恆是個有出息的,尚可把孫女許配與他。方家內宅混亂,得有個秉性剛強有主見的才能鎮住,挑來挑去,當下只有二丫頭合適。這才漏了口風,誰料大嫂瞅上三丫頭了,真把旁人都當痴傻之輩。不過是看二太太手頭寬裕兼是個大方的,早都聲稱三丫頭出閣時有體己添妝,又二太太孃家領著織造局的差事。再者二老爺的生母是方家的家生子,雖後來幾個兄弟秦家討了來放籍出去,但如今方府下人中仍有幾門姻親,挑個庶出的庶出,更是這般柔弱性子只為好拿捏。正經地挑長孫媳居然只顧盤算嫁妝,當家的主母行事這般糊塗。想著方太君都痛心不已,若不是自己姓方、方恆又是個成器的,才捨不得把親自教養大的孫女嫁過去。
方太君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得入眠,雙福早有驚動,輕輕起來掀開帳簾小聲問:“老太太,何處不適,可要喝茶。”
方太君也是真睡不著,讓雙福扶她坐起,雙福在她身後墊幾個枕頭被褥。方太君看著月光出了會神,雙福坐在床邊隔著被子給她揉腿。方太君突然出聲問:“今兒來的幾位方家姑娘,你看著如何。”
雙福何等人許只答:“幾位表姑娘相貌出挑,許是不大走動,在咱們府上被拘住了。”
方太君閉閉眼心下了然:“明早你讓秦嬤嬤去一趟方府,傳我的話:若是覺得二丫頭不可心,以後家裡娶媳婦嫁姑娘都別找我,再不想管他們這些閒事。”
方太君未出閣時秦嬤嬤是貼身的大丫頭,後又做了秦府管事婆子多年,方秦兩家主子都要賣她個臉面,說話有些份量。
雙福順著話頭:“老太太是慣會憐惜人的,再說是自己的孃家平日更上心些,等二姑娘嫁進門一切理順當,也不用您如此牽心。”
方太君手指揉揉太陽穴:“要委屈她了。”
雙福寬慰她:“方家表少爺年少有才,聽老大人誇過好幾回,如今已考中秀才,再等些時日中個進士回來,二姑娘就等著做官太太吧!”
方太君展顏一笑:“你這巧嘴。”
雙福又挑揀著中聽的話說了,才哄得方太君睡下。
不提次日秦嬤嬤是如何去方府傳話,方家老太太又是如何回話。只說這日下午知棋在房裡正描著花樣子。聽院子裡有說話聲,老太太屋裡的雙祿掀簾進來只道老太太喊她過去。
這個時辰?知棋瞟了眼桌上的西洋鍾。對雙祿笑說:“容我換身衣裳,方才不留神把墨汗濺上。”進了內室換過一身玉色交領繡蓮花襖配象牙色百摺裙,對鏡仔細看看妝容並無不妥之處,這才帶著大丫頭春分和穀雨跟著雙祿往老太太院子行去。頭頂六月初的驕陽,雖是揀陰涼處走路,不長的一段路行到正榮堂外時覺得裡衣溼透,心底異常煩燥。凝神收息片刻,才讓小丫頭通報打簾進屋。原來老太太和大太太坐在西邊次間榻上說著閒話,看她進來,大太太起來笑道:“給姑娘道喜。”
知棋心中已有底,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