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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的媽媽是在我跟小修四歲的時候不幸過世的。
死因是交通意外事故,在她買完晚餐要回家的途中,由於開車的卡車司機打瞌睡,竟然衝進了人行步道而撞上她,聽說好像是當場死亡。
小修是在我念幼稚園的時候,住在我家附近的同年齡男孩子。在他柔順平直的短髮下,我看到他的眼淚像雨滴一樣不住地流,可以看出他深切的難過。
對年幼懵懂無知的他而言,母親的去世他完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至於我和小修初遇的情形,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真要說有印象的話,只有在那段日子裡我一直陪在他身旁。
小修比我早一個月出生,他是七月八日、也就是七夕的隔天出生的,而我則是八月十二日、終戰紀念日的前三天出生的,雖然我和他完全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卻被我們視為家族成員之一我爸爸和小修的爸爸從中學開始就是好朋友。
我爸爸是在大學裡做有關野生動物的研究,而小修的爸爸則是在大手商社服務,是一個踏實的小職員。雖然兩個人的工作性質差異很大,南轅北轍根本毫不相干,但是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的性情竟然非常地投合,不僅是鄰居,兩個家族也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絡。通常在禮拜天晚上,我們會招待小修和他爸爸來家裡一起好好的吃頓晚餐。
小修媽媽的葬禮,是在我們鎮上盡頭的小寺廟裡舉行的。六月中旬,正值梅雨最旺盛的時節,那一天從早上開始就下著綿綿的細雨,雖然下著大雨,弔喪客仍不斷的到訪。有小修的親戚、他爸爸公司的同事、他雙親的朋友,以及包含我們一家人等住在附近的鄰居們,都成為參拜者了。
在棺木要搬上靈樞車做“最後告別”時,小修並沒有哭泣,媽媽抱著剛出生的妹妹及七歲就離家的姐姐還有我,呆然若失的看著這一幕。
那時候,我們兩人也才剛上幼稚園而已,對於“人死”這件事情還不是很瞭解,但對小修來說“母親的死”,則是意味著已經無法再看到最喜歡的媽媽了。
其實小修媽媽的葬禮,對我來說是相當無聊的。好不容易特意的聚集這麼多人,但大家的情緒卻很低沉,每個人都沉默不語,連總是溫柔微笑的姐姐,臉上也露出陰沉的表情。
大人們都穿著一樣的黑色服裝,靜靜且緩慢的移動著。只要我稍微發出大一點的聲音,爸爸就將食指放在被鬍子包圍的嘴巴上,並露出可怕的表情,而媽媽抱著剛出生的妹妹,一點也不在乎我的吵鬧。
今天儘管不是我的生日又不是聖誕節,但大人都會給小孩子滿滿的點心,讓他們變的乖巧、不吵鬧。
葬禮的隔天,我到小修他家玩。這一天,小修向幼稚園請假。
其實他並沒有生病,只是想在家裡休息一天。
雨從昨天就一直下個不停,我撐著鮮紅色的雨傘,穿著黃色的馬靴出門。左手提著昨天裝點心的塑膠袋,打算來安慰小修。
按了門鈴,小修的爸爸出來應門。他爸爸今天也向公司請假,呆然的臉上,困難的對我擠出一抹微笑後,馬上又恢復呆然的表情,逕自往裡面走去。
小修獨自一人坐在走廊的板凳土、頭低低的靠在雙手抱住的膝蓋上,即使看到我來了,也沒有抬起頭。
“這個,給你!”說完後,我就從袋子中拿出點心來。
“謝謝!”道完謝後,小修收下點心,但是卻一點也沒有以往高興的樣子,反倒讓我覺得有些掃興,我就在小修的身旁坐了下來。
小修現在真的是一點生氣也沒有,我不斷地和他說了很多話,但他都僅僅是含糊其詞的回答“嗯”和“是吧”而已。而我帶來的點心也被他擱置在旁邊,他的視線直愣愣的從敞開的走廊往庭院的方向望去。
雨,漫無目地的下著,好像永無止盡。
從屋簷往下滴的水滴,打在放鞋的石板上。在不寬敞而修剪整齊的院子裡,盛開的繡球花被雨珠恣意地吹打著。和陰沉沉的天空相比較,這鮮綠的繡球花好像是青紫色的球一樣。
不知要說什麼的我,於是就指著那些繡球花說:“那些花、叫牽牛花吧!”
“不是的,那是繡球花啦!”眼睛看著我手指方向的小修,開口糾正了我的錯誤。
“是嗎?”
“是的!”
“那麼的話…”
我真的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我特意帶來安慰他的點心,似乎一點也發揮不了功效。
這時候拉門慢慢開啟,小修的爸爸探出頭來,好像有事要對小修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