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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背地裡扶助叛亂,你們對海神,也不過是如此陽奉陰違啊。”海市疼痛地眯著眼,忽然笑了出來。季昶這含笑的神色,與帝旭是多麼相似,恐怕他自己都從來不曾意識到罷?
“夫人,帝旭雖然褻瀆神明,為我等所不齒,然而攻打禁城的可是你們中原人的近畿營啊。”索蘭譏嘲地道。
她看看天色,輕笑道:“已經是正午了啊。禁城裡殺聲驚天,又有謠傳說昶王遭遇颶風葬身大海。這會兒,帝都民心大約已經動盪不堪了罷。”
“什麼?”昶王心頭不由得一凜。
“謠言散播起來,比瘟疫還快。你的屬下們,若不是正在為了國璽互相撕咬,就是已經軍心渙散,被張承謙一口口吃掉。”
“張承謙?那個不過二十萬兩白銀就能收買的殺豬人家的兒子?”
“不錯,殺豬人家的兒子,也是鑑明當年在戰場上救護過的幾十名小卒之一。”海市的眼睫與嘴唇上結滿了鹽霜,一笑起來,唇上便裂開鮮豔的紅口子。
昶王冷笑。“即便他能守住禁城,也支援不了多久。湯乾自不會坐視帝都變亂不理——就算不是為了我,帝都中亦有他非保護不可的人。”
“湯乾自他絕不會離開黃泉關。關外鵠庫左右菩敦二部已經結盟,不再內耗,只要黃泉關一有異動,鵠庫人就會蜂擁而來。張承謙會把緹蘭好好留著,那會是拖住湯乾自的一顆好砝碼。”倒懸著的女子笑得那樣愉悅,令昶王心中隱約起了不祥之感。
“若是我姐姐有什麼好歹,父王絕不會放過你們!”索蘭又驚又怒。
海市微笑著,並不理睬他,咬住了下唇。一股濃豔的血自唇邊沿著她的面頰蜿蜒向下。她以一種近乎溫柔的神色合上了眼睛,讓細小的血流淌過她緊閉的眼睫,滲入她的長髮,在髮梢凝聚成珠。懸垂,滴墜,潮聲中似乎激起了清脆的迴響。旋即如一朵小小的殷紅煙雲消散無痕。
“這片海里除了鮫人還有些什麼,你們這些天潢貴胄是從來不會知道的。索蘭大人,與其操心令姐,倒不如善用這最後一刻的時間,好好看看真正的海神吧。”
海市再度睜開雙眼,面孔上的痕跡如同濃赤的淚痕,妖異豔麗。“帝都中流傳著的並不是謠言——很快,它就要實現了。”
碧藍廣漠的海洋下,有什麼正被血腥喚醒。
這片海的名字是鮫海。
甲板上一陣瑟瑟聲響,船身起伏之間,有滾散的珍珠打落在海市臉上。是琅繯的淚。琅繯湛青的瞳仁如同海洋,默默地包容世間一切悲辛哀涼、亂離。即令淌幹了她的淚,人類也還是永不饜足的。
人海潮汐,節令更替。八荒四極,流年迴圈。無窮無盡的時間與空間中,惟有狂暴的死亡降臨之前這一刻,鹹的風吹拂傷口,引動細微麻酥的痛癢,彷彿穿破僵死繭殼,令海市空前清晰地覺察到,自己是活著的。
眼光穿透平靜碧波,看見了那深處的暗湧。她等待著。
巨大鋼青的身軀躍出海面。
十八丈長的寶船龍骨瞬間斷裂為前後兩半,桅杆如蒿草般被浪壓斷,無數巨大如風帆的背鰭撕裂水面,白的水沫下翻騰著暗紅的水流。她像一片樹葉被高高拋向天空,又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墜入海洋。
濁綠的海面猶如另一個世界的天空,斷裂船板與人類殘肢在海流中狂亂旋轉。巨大的影子穿梭縱橫,她幾乎要被水流撕碎。混亂中,有一雙纖細的手臂堅定地纏住了她。海市睜開眼睛,看見了琅繯急切的臉。
琅繯,讓我走吧。海市無聲地說道,溫熱的淚消散在冰冷的海水中。
琅繯焦急地搖頭,將手覆在她的小腹。她的手心中白光漲起,包圍了海市的身體。光的溫柔的核心內,有一個小小的蜷縮著的胚胎,嬌弱得,如同一尾透明的魚苗。
那一天,在海岸上等待著的八千禁軍都發誓他們看見了海神。海神有著妖嬈美麗的湛青鬈髮,晶藍如紗的蹼膜,眼中有七彩珠光,猶如海中最深處莫測的旋渦。
晴好的天空下巨浪沸滾,大海吞沒了整艘寶船與船上所有的人,只有海神踏浪而來,將斛珠夫人還給他們。
那年十月,帝旭遺腹之子褚惟允降生,當日即位,稱帝允,改元景衡。淳容妃方氏冊封太后,攝政二十二年。
景衡元年,鵠庫左右菩敦二部侵吞婆多那部、其朵裡部,四部歸一,額爾濟即鵠庫王位。同年額爾濟暴斃,奪罕即位。
景衡三年,柔然郡亂起,半月蕩平。
景衡四年,鵠庫併吞迦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