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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人畫廊裡只不過是幾個想獲得幸福愛情的小女人,評論家們把她們提升了,說從她們的抗爭中,隱藏著人對人性的覺醒,這實在是過譽。我寫她們的當時,並沒有完全覺察到封建意識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所佔的巨大比重。那個寶愛我的慈父,使我銘記在心的教誨是前進是如何民富國強。在他主宰的大家庭中,在東北大地吹拂的拓荒風中,我家裡的爾詐我虞不是主流。因此,我沒能體驗過更甚的扭曲,我感覺到的只是浮光掠影。我所塑造的女人,跟著我的感覺走,只不過是表達了表層的控訴。
不過,說心裡話,在“南玲北梅”並稱的時間段,我並不欣賞張愛玲。
我這個20歲的小女人,愣是把自己和祖國的命運捆在了一起。誰說怎樣怎樣抗敵,我便心嚮往之,竭盡全力以赴;誰說怎樣怎樣救國,我便心嚮往之,竭全力以赴。我盼望能在張愛玲那如椽的大筆中,看見奮發圖強的女俠,看見女人們在新的主義中獲得新生。可她讓我看到的是曹七巧、是流蘇。我一點也不喜歡流蘇,更憎惡曹七巧。流蘇是我熟習的拴在男人褲腰帶上享受榮華富貴的我的大姐們,而曹七巧是比逼走我生母的掌家夫人更泯滅了人性的惡婆。張愛玲鋪陳的使女對話、男女調情,我在欽佩她的獨特風格之餘,便是惋惜,惋惜她沒有寫出更轟轟烈烈的“傾城之戀”。其實,我當時渴望的轟轟烈烈,是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的一種少年痴情。
現在經過幾十年人生閱歷,我才稍稍懂得了財富在人類社會中的基礎作用,才明白了張愛玲筆下的社會是托出了纏繞我們民族的痼疾,她筆下的那些只會消耗的諸種人等多麼鮮明,你能指望那些渣滓來為祖國舒貧解困嗎?她提供的是應該下刀的救治點。捧讀之餘,我再次為她的深邃叫起好來。
而今,張愛玲帶著她的冷雋之愛走了,並稱的我卻仍滯留在這恩恩怨怨的人世之間。我渴望與她對談,說說姐妹之間才有的悄悄話。甚至狂想,能把一位倜儻的男士推薦給她,免得她在汽車旅館裡,獨自伴著流徙,與孤寂相隨、與跳蚤相鬥。
望著純淨的藍天,望著攜帶遐思的行雲,我這個“北梅”說給“南玲”的心裡話是:“女人的環境在逐漸改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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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與我
《倖存的一粟》(山東畫報版)作者成幼殊走進我的生活,我驚喜參半。她那不一般的家世、聖約翰大學的學歷、顯赫的外交官生涯,都使我產生了距離感。這是因為我心中有個揮之又來的陰影,我曾被劃為“敵人”的定位,捆縛著我的神經,總是不知不覺間,對“官”興不起親近感。這當然既可笑又可悲,我正在極力洗滌,成幼殊的信和詩,給我的是一帖清洗劑。
我和成幼殊,算得上是同一年齡段的人。那個時間段,積弱的國家在探索,青年在選擇,中華民族傳統計程車子情懷,使得我們都懷有報國的激情,選定了馬列主義,走過了跌宕的大半生。相對來說,她是幸運的,她生命中的挫折,是漣漪。而我遭遇的卻是驚濤駭浪。如今細想起來這其實也是一種幸運,它使得我這個自小錦衣玉食的女兒接觸到了民族的苦難,懂得了腳下的大地是負荷著多麼沉重的過往,而我當年又是個多麼莽撞的黃口孺子。
幼殊的詩印證了我的世界,她說:
聲聲的小妹,是在呼喚著誰家的小女兒?
我認為,這也是對我的呼喚,是時代是祖國呼喚著幼小者的我們進入社會。她在《羚羊篇》中寫道:
年輕的歲月,是一匹羚羊,沾滿殘露和草香的蹄聲,從遠遠的谷底走過來。
這是群非常單純的小生命,殘露和草香滋養著他們成長,詩人接著問了:
“小羚羊,你怎麼辦?”
“小羚羊搖著毛茸茸的長耳——哪裡去呢?”
這完全是幅怡眼的畫圖,小羚羊在思索,在選擇。
詩人說:
父母賦予我的生命之火,春風將它吹燃!
這春風是思想的力量,小羚羊找到了理想哺育的隊伍,唱出了雄壯的佇列之歌,請聽:
像狂風吹過死寂的森林,我們的腳踏過荒野,枯草便會笑著變青。
多麼意氣風發,能使枯草笑著變青的隊伍,具有改天換地的力量。搖著毛茸茸長耳的小羚羊,成長為革命的鬥士,聖約翰大學的民主、自由的氣息,拓寬了她的思維廣度,小羚羊得到了讀書的自由,得到了時代的恩賜,而親愛的姐妹們卻仍然生活在桎梏之中,姑娘極想呼喚,極想高歌。於是,寫出了這樣的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