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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再向任何人卑躬屈膝!就算是這棟大廈的主人,也不過是跟我們一樣的倖存者,早晚等死的可憐蟲罷了!相反,我這熟悉地形的超市理貨員,年紀又輕還沒受傷的男人,簡直就是這群老弱病殘裡的中流砥柱。我可以參與地下的各種事務,配合保安楊兵一起巡邏,呵斥那些濫用電源的腦殘。有時吳教授都來問我關於超市的情況——更有人悄悄來向我獻媚,打聽超市還有哪裡藏著食物。
從出生到現在的二十五年間,我第一次得到別人尊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作為人的價值,更不再活得那麼憋屈與絕望——即便沒有明天。
唯一讓我悲傷的是遠在西部縣城的父母,不知他們有沒有能逃上高山,躲避橫掃歐亞大陸的洪水。不過,縱使無法倖免於難,也算擺脫了人世間的苦惱,不用再為還債和支付媽媽的醫藥費終日犯愁。
吳教授安排我與保安楊兵一起巡邏,他是個沒文化的保安,而我畢竟是正規的大學生,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儘管在城裡人眼中,我和楊兵都是農村裡出來的下等人。
第二天起,地下聚集了許多狗與貓,掃蕩所有未被儲藏起來的食物。看著那些被貓狗糟蹋的火腿腸、午餐肉、排骨、肉圓,就好心疼!好像從前歉收饑荒時,農民們對於蝗蟲和麻雀的仇恨。
我和楊兵在地下一層超市捕獲了一條狗——嘴裡叼著楊兵藏起的德國香腸,憤怒地用繩子將它吊死了。楊兵說這裡是監控的死角。當這條狗在絞索裡掙扎,我不禁想起了史泰格先生。我們躲在小房間裡,剝掉狗皮,處理內臟,用酒精爐生火,燒了一大鍋狗肉——吳教授與羅先生嚴禁使用明火,可他們又不是警察,反正煙霧很快會散去,至於狗毛與骨頭,可以輕鬆地藏起來。十年沒吃過狗肉了。現在,在世界末日寒冷的地底,狗肉讓我渾身充滿熱流與力量。我與楊兵約定好保守秘密,要是讓那些女人們知道,肯定會把我們視為衣冠禽獸,何況羅先生還養著一條拉布拉多犬。
當我們舔著嘴唇走出超市,迎面出現一條碩大如獅子的黑狗——不能用“狗”來稱呼,更確切地說是野獸。它的體形超過藏獒,全身炭一樣烏黑,體重絕對超過我與楊兵,四隻腳像老虎爪子,齜著雪白鋒利的牙齒,流著腥臭的口水。
我認得它,原本在超市一層的寵物店,純種俄羅斯高加索犬,店主剛買入準備出售。在寵物店裡並沒覺得它可怕,也有好奇的同事打聽過,得知高加索是看家護院的絕佳好犬。
不過,現在若有人再這麼說,我要是相信就等於自殺!
從這條高加索的眼睛裡,我看到了殺人的慾望。不錯,它已經發現了,我和楊兵剛才殺過一條狗,它能嗅出我們身上的狗肉味!
世界末日死了那麼多人,也死了很多的動物,這樣巨大的災難,已讓它改變了習性——說不定它吃過死人的肉了。
當這頭野獸夾緊尾巴,要向我們衝過來,楊兵舉起一把尖刀,而我抄起地上一根鐵棍,砸出重重的聲響,告訴它這鐵傢伙的厲害!
它果然識相,沒有向兩個武裝起來的男人挑戰,而是低沉地嘶吼幾聲,便退入黑暗深處。我和楊兵都已嚇出一身冷汗。
次日,那個叫郭小軍的富二代死了。
又隔一天,四個重傷員被洗頭妹阿香殺害,而阿香被正當防衛的周旋殺死,楊兵死於地下三層的車禍。
我坐臥難安,卻不敢告訴大家——我懷疑楊兵的死可能與我們殺狗有關。我更擔心那條碩大的高加索趁著黑暗從背後將我撲倒,咬斷我的脖子,將我的內臟掏出來……真想馬上拿到一把獵槍,把地下所有的動物打死!
殺狗的經歷,於我並不是第一次。
我的老家在窮鄉僻壤的山溝溝裡,殺狗是稀鬆平常之事。就連自家養的狗,也常會被主人殺了打牙祭,畢竟那裡的孩子吃豬肉都難得,吃狗肉就屬大餐了。常有人偷走鄰居家的狗,在林子裡吊死剝皮煮了吃——對不起,這種事我也幹過,當時差不多一個月沒吃過肉。
十二歲那年,村外佈滿灌木叢的山上,有一條巨大的猛犬出沒,偶爾會把上山採藥的人咬死。屍體從山上被拖下來,往往殘缺不全露出內臟,所有村民處於恐懼中。村裡組織了民兵隊,配發獵槍與大量子彈,還有多年前獵人用過的捕獸夾,進山獵殺那條惡犬。他們在山裡轉了十來天,結果連大狗的影子都沒看到,倒是有一個人在山上迷路失蹤了,後來發現被那條惡狗吃得只剩骨架!
它成為了全村人的噩夢,每家每戶日夜都鎖住門。沒人敢單獨外出,即便下地幹活,也要帶著防身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