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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她還能記得這個隨手給我起的名字:“你還記得?”
“當然,你這個每天盯著我的跟蹤狂!”
“對不起。”我害怕地後退兩步,生怕她喊別人來抓我。
“但你不是壞人——對嗎?”
“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緩緩靠近我,“我相信你的眼睛。”
“眼睛?”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睫毛,撫去一片剛剛降落的雪花。
“再見,我要回家吃午飯了。”江南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向我揮了揮手,“加油,大人物!”
她回家了,白茫茫的雪地中,只剩與我一同親手堆起來的雪人。大人物?那究竟是希望還是嘲笑?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看到周旋來找江南玩,他們一同出去放鞭炮,去其他同學家裡串門,坐公交車去更遠的地方。每當他們在一起,我就不敢出現在她面前,看著自己身上骯髒的軍大衣,再看看周旋穿的嶄新的羽絨服,實在沒有臉走出來。
每天晚上,我在水泥墩子後面睡覺時,都會聽到下崗工人家裡的吵鬧聲。有時,他的老婆故意往外潑一臉盆冷水,將我從頭到腳澆得溼透,只能去流浪漢聚集的橋洞下面烤火換衣服,要不是我年紀輕身體好,早就凍得生病甚至死掉了。
年初四,這天晚上迎財神,到處都是煙花鞭炮。下崗工人雖然沒幾個錢,也在自家門前放起高升,還把我的棉被扔進了垃圾桶。這下我徹底無家可歸了,只能沿著牆根四處遊蕩,來到那棟傳說中的“鬼樓”。
這棟三層小樓在巷子最深處,傳說幾十年前裡面的人家集體自殺,從此留下各種鬧鬼傳聞,就再也沒人敢住進去了。我也怕鬼,否則早就搬到這偌大的空宅裡了。
我痴痴地坐在“鬼樓”底下,感到陰冷的風嗖嗖地從地底吹來,抬頭卻發現三樓窗戶裡亮起一盞幽幽的燈——這棟樓早就斷了電,哪裡來的燈呢?除非是蠟燭。
那三樓窗戶佈滿灰塵,多少年沒人住過了。但在窗裡的燭光照映下,卻有鬼魅般的人影閃過。我嚇得逃到“鬼樓”外面,聽著此起彼伏的爆竹聲,給自己壯膽。
忽然,我看到“鬼樓”裡走出來一個人,穿著白色的羽絨服,還戴著連衣的風帽,讓人看不清她的臉——是她?
我湊近了要看清楚,卻聽到她一聲尖叫,原來真的是江南!
她沒有看到我的臉,只是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逃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我又回頭看了看“鬼樓”,三樓窗戶裡的燭光熄滅了。她來這裡幹什麼?不會是來捉鬼的吧?
冬天很快過去了。葉蕭從遙遠的新疆回來,他們進入最艱苦的高三階段,遇上江南獨自一人的機會更少了。
我只能每天清晨看著她出門,而她每次見到我,都會送來一個微笑。但在春暖花開之後,我再也見不到她的笑容了。偶爾幾次單獨相處,不過是她週末出門打瓶醬油,正好撞到我在收舊貨。看到她總是愁眉不展的容顏,我很想問她發生了什麼,可是,我怕我跟她越說越多,就會忍不住說出心裡話——我很喜歡她。
不,我不可以說出來,我只是一個收破爛的流浪漢,任何一個正常女孩都不會喜歡我,何況是那麼漂亮的江南。不要再異想天開了,更不要嘗試自取其辱。說不定她還會告訴家長,接著我會被趕出這片街區,而她很快將把我遺忘,包括我的臉和我的名字。
春天,我回到那個下崗工人家門口過夜,儘量遠離他家的牆根與窗戶,卻還是不斷聽到他老婆的謾罵聲。直到一個晚上,當我正在熟睡,突然有人來到身邊——像我們這種流浪漢,每天睡覺必須保持警覺,否則被人殺了都不知道。我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的手,卻發現是下崗工人。他說今晚降溫,看我這麼睡覺擔心著涼,就給我加一條厚毛毯。我感激地向他道謝,繼續睡了過去。
天還沒亮,巷裡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感覺到某種危險,翻身跳起準備逃跑,卻被幾雙大手牢牢壓在地上,同時一把手銬掛到了手上。
我看到了三個警察,還有下崗工人和他的老婆,那個女人對警察說:“就是他!半夜闖進我家偷錢!”
“我沒有!”
我大聲為自己辯解,但一切都是徒勞。警察從我的口袋裡搜出了寫有下崗工人名字的存摺,裡面有幾百塊錢下崗工資——昨晚,他不是來給我加毯子的,而是對我栽贓陷害,把存摺悄悄塞進我的口袋,就是為了把我從家門口趕走,永遠不要見到我這個禍害。
我在這片街區收廢品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