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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周旋是個樂天派?”
“是,他充滿希望與力量。每當有人心灰意冷,或有自尋短見的意圖,都是他第一時間出來打氣。他對每個人說,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生命,即便在看不到一絲光明的黑暗世界,內心也要有一盞明亮的燈。周旋常拿《肖申克的救贖》來激勵大家,說斯蒂芬·金是他最喜歡的作家。他不知從哪臺電腦裡找到了電影檔案,在九樓電影院最小的放映廳裡,用投影儀打在幕布上放給大家看——在世界末日的地獄深處,一夥人類最後的倖存者,窩在電影院裡看《肖申克的救贖》,看安迪如何用了十九年挖掘地道重獲自由,這感覺真是太悲壯太激動人心了!”陶冶越說越興奮,幾乎要弄掉手上輸液的針頭,好像還身處於地獄電影院。
“看來你很懷念地下的生活?”
葉蕭這句話不動聲色,卻戳中了陶冶的要害,他愣了愣說:“也許吧,太刻骨銘心了。我想任何人經歷過世界末日,或以為經歷了世界末日,這段記憶都永遠無法磨滅。”
“我能理解。七天七夜間,以為自己註定將死於地底,以為父母親朋們都已慘死,一定想到過很多很多,有各種各樣的絕望與悲傷,幻想與衝動——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只能無聊地猜測,對不起。”
“剛才說到哪兒了?”
“周旋。”
其實,陶冶的傾訴欲已被勾了出來,只要葉蕭稍加引導,就會說出更多秘密。
“對!周旋跟我還有個共同愛好,就是看推理小說。未來夢商場四樓,有家民營書店,雖然經營慘淡,但也堅持到了世界末日。在地下的七天七夜,不用上班也不能上網更不能看電視,大多數人比較無聊,說白了就是等死!有人帶著iPad,還能玩遊戲。有人到超市音像區,拆開DVD,開啟櫃檯上嶄新的彩電與碟機,享受末日家庭影院——隨時可能被羅浩然掐斷電源,他最反對把極其珍貴的電力浪費在無關生存的娛樂上。而我這種小地方出來的打工者,就在世界末日泡書店。周旋常跟我各佔據半個書店,幾次看中同一本書——都是日本推理小說大師松川古月的作品。他把四樓其他電源關了,唯獨書店的燈多開幾盞,製氧機也放在書店。當我坐在書店地板上看書時,幾乎把一切煩惱忘了,好像回到了大學時代,心無旁騖地閱讀。”
“夠了!”葉蕭打斷了他的抒情,不想再聽這些細節,他要的是倖存者的資訊,“說說別的,比如——你們如何處理傷員?不是說還有重傷員嗎?”
“一個都不能放棄!這是吳教授、羅浩然、周旋,以及大多數倖存者的統一意見。雖然,也有極個別人主張首先確保健全的人的生命,對於那些垂死掙扎的或者沒有獨立生存能力的,不應該再浪費寶貴的生存資源。”
“哪個渾蛋這麼說的?”
“忘了。反正不是我們倖存下來的幾個人。教授在內的大多數人,主張竭力保全每一個人的生命。我們沒有醫生,只能為傷員簡單地包紮處理傷口——藥品與繃帶倒不缺,但不能解決問題,直到有人開始傷口感染……”陶冶似乎想到某個可怕的場景。
葉蕭輕聲道:“說下去。”
“很慘!地底這種環境,一旦傷口感染,就意味著被宣判死刑,我們沒有無菌環境,缺乏有效的藥品,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傷口漸漸化膿腐爛生出蛆蟲。”
“死了?”
“是的,重傷員接二連三地死亡,最後一個死於兩天前。”
“屍體怎麼處理?”
“還是跟其他死者一樣,集中到地下四層的車庫。”
天衣無縫——葉蕭在心底讚歎,他注視陶冶的雙眼:“為什麼最終只有你們六個倖存者?除了重傷員,其他人怎麼了?”
“哎——”
“你不知道嗎?”
“有的人自殺了。我親眼看到過。第三天,有人跨越九樓的欄杆跳下去,直接砸到一樓中庭——那個位置已經死過無數人了。”
“對於世界末日的絕望?”
陶冶仰頭長吁了一口氣:“是。這讓我很失望,最痛苦的是周旋,他鼓勵大家不放棄的努力全白費了。第六天,整棟大廈陷入永久的黑暗。食物開始短缺,空氣越來越混濁。原來尚抱有一絲希望要在末日生存下去的人們,開始徹底絕望了,自殺的越來越多,我也數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