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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也不是想象。

十七年後。

玉田洋子攤開右手,掌心在燭光下發出白得耀眼的反光——剛才為幫助那年輕的中國人,自己這隻柔軟細長的手,竟掰斷了兩根死人的手指……突然,刺眼的亮光在頭頂閃起,她下意識地閉緊眼睛,同時沒忘記擋住正太的臉。光線閃爍幾下,發出蛇行般的“噝噝”聲,隨後又響起“嘭嘭”聲。接著,整個未來夢大廈的中庭亮起各種燈光,包括樓上各條走廊。

被黑暗籠罩了一個小時,與剛才微弱的燭光相比,眼前竟那麼明亮,如白晝降臨深夜。

誰拯救了地球?

商場底樓各角落都傳出歡呼雀躍聲,好像死人都已復活,披盔戴甲的救援隊員即將從天而降。

正太睜開眼睛,玉田洋子將他抱得更緊了,害怕這突如其來的燈光,只要再亮幾度,就會讓他灰飛煙滅。她並未注意到,現在燈光的亮度遠不及災難降臨之前。最亮的幾排燈都沒開,並且差不多隻有三分之一的燈亮了,均勻分佈在商場各處,感覺電力已經恢復,這是眼球在黑暗中過久的緣故。燈光照亮開闊的商場中庭,慘不忍睹的廢墟中躺著數十具屍體。玉田洋子似乎已對死亡麻木,只是矇住兒子的眼睛,不讓他看到這一幕。

電路不太穩定,幾盞燈的燈光還不時跳動,每次一明一暗,都像開啟一扇旋轉門。

一些活人從牆根鑽出來,燈光照出劫後餘生驚恐的臉,如從核爆廢墟中走出來的行屍走肉。玉田洋子看到了陶冶的臉,這個比自己年輕幾歲的中國男子,穿著一件破爛骯髒的超市工作服,身後帶著好幾個倖存者。他大聲喊道:“喂!還有人活著嗎?大家可以出來了!”

更多的人從陰影中爬出來,有的不住哭泣與戰慄,有的互相擁抱攙扶,有的身上被鮮血染紅,還有的只能在地上爬,恐怕受了重傷或骨折。

玉田洋子粗略數了數,總共有三十來個倖存者,包括躺在地上還沒死的,看來情況沒想象中那麼糟糕。除了陶冶,她又認出一個人,就是常在電視與廣告裡看到的那位著名的吳教授,最近他的名字與照片已登陸日本各大報紙頭版,許多相信世界末日的日本人都極度崇拜他。

教授後面跟著幾張陌生面孔——裹在披風裡的年輕女子,雖然頭髮和臉上佈滿灰塵,但眉眼之間不失為美人。穿著保安制服的二十來歲男子,一看就知是從農村來城市打工的。他攙扶著一個看起來受了傷的女清潔工,典型的中國中年婦女,臉上寫滿滄桑與辛苦。受傷的還有個掛著吊牌的男人,年齡與玉田洋子相仿,從穿著氣質來看像個白領,手臂上纏著繃帶。

更遠處有一對年輕男女。男生細碎的長髮遮蓋住雙眼,很有日劇美少年的感覺,女生緊跟左右,倒像藤井樹與藤井樹的相配。只不過,當男生想要靠近陶冶和教授那群人時,女生卻皺起眉頭站定。仍想與男生獨處於一角?冷峻的青春少年不再往前動彈一步,目光越過一堆屍骨未寒的死者,撞上玉田洋子的視線。

擅長觀察並分析眼前的每一個人,是她從小跟父親學會的本領,她也有一雙時而迷醉時而冷酷的眼睛。

玉田洋子下意識地垂首,下巴抵住七歲兒子的額頭,不再看那對少男少女。

商場裡的人自各個方向往這裡聚攏,大概是看到陶冶的揹包最大,手裡還拿著包紮用的繃帶,懷疑他就是上面派下來的救援人員。

陶冶向洋子和正太揮了揮手,洋子本以為他會快步走來,他卻在原地半蹲下去,笨拙地給牆邊一個受了重傷的男人包紮傷口。

不知何時,燭火悄悄熄滅了。

明亮的燈光下,她卻想著黑暗中跳躍的燭光,還有投在她臉上的影子。

倖存者們大都認出了吳教授,圍繞在他和陶冶身邊又哭又鬧。有的人是吳教授的忠實讀者,堅信世界末日說,這樣的災難更驗證了他的預言。有人絕望地低頭嘆息,認為再也沒有逃生希望。但大多數人求生慾望十足,想從吳教授口中問出還有一線生機的可能性,即便只是自我安慰。

“教授,快點告訴我!怎麼才能逃出去?”

“我,不知道。”吳教授無奈地嘆息,他不再像電視裡那樣風度翩翩口若懸河,而是呆若木雞地低著頭,不敢面對自己的預言竟成了事實。

“教授,你不要藏著掖著,我知道你肯定有逃生絕招,只是不願說給大家聽,因為只有一兩個人才能夠逃出去,是吧?”追問他的年輕男人身材瘦長面板白淨,穿著一件緊身休閒西裝,雖已髒得看不出顏色,但從剪裁與做工來看,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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