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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千戶離休之後,感到有些兒百無聊賴,同老婆上菜市場買過幾次菜,便有人笑話他,說吳千戶一老幹部,如今居然幹起了事務長的活兒,整個一家庭主男。吳千戶想想也覺臉紅,早先當幹部那陣多麼威風,在臺上講話,還是秘書寫發言稿呢。人是退下來了,思想不能退,在家休息也要圖點高雅,最高雅的事莫過於參加門球隊,別小瞧了那幫禿頂皺臉的老頭兒老太太,全都是原市委市政府離退休的老人,參加這樣的組織,臉上會放紅光。於是人們經常能看見吳千戶肩上扛著根門球杆,頭戴一頂太陽帽,腳蹬一白色運動鞋,胸前斜斜吊著付墨鏡,很有點港商派頭。這天吳千戶正打從獅子街南端走過,看見前邊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女婿西門慶。上次女兒吳月娘回家告狀,說她老公西門慶經常夜不歸窩,讓老爸勸說勸說,吳千戶以一老幹部身分對女婿進行思想教育,誰知受教育者愚頑不化,竟朝教育者胸前擂了一掌。那一掌的怨氣一直鬱積在胸口上,至今也沒能化解開,看來也很難化解開了。吳千戶往旁邊躲了躲,一個擺雜貨地攤的老婦人認出了他,大聲招呼道:“是吳幹部噢,歡迎下基層指導工作。”
老婦人是無照經營,怕吳千戶收了她的雜貨攤,趕緊討好地這般說。吳千戶連連擺手,示意她別作聲,老婦人會錯了意思,以為吳千戶向她索要管理費,無辜地癟著嘴說:“吳幹部,我剛剛出攤不到五分鐘,生意還沒開張……”
吳千戶哭笑不得,側身看了看西門慶的身影已漸漸遠了,才朝老婦人大吼一聲:“牛頭不對馬嘴,瞎叨嘮個什麼勁呀!”
說罷轉過身,扛著門球杆揚長而去。剛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一樁事:那個惡棍女婿此刻要上哪兒?女兒吳月娘整天同她娘嘀咕,說西門慶日夜不回家,問起來他支支吾吾,總是藉口說在忙生意,鬼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麼。得跟蹤看看他的行蹤,這麼一想,吳千戶瞅準了前邊西門慶的背影,像個搞盯梢的特務工作者,躲躲閃閃地跟在後面掉線。獅子街很熱鬧,也十分擁擠,吳千戶扛著根門球杆有點礙事,他把門球杆背在身後,時快時慢地走著,門球杆像根特有趣的猴兒尾巴,一翹一翹地很是好玩。眼看著西門慶在一家髮屋跟前停住了,吳千戶冷笑一聲:“哼,兔崽子,他在泡妞,今天終於被活生生逮住了。”
這麼一想,心裡竟升起了幾分興奮,一時間忘了那個泡妞的混小子是他女婿,抬頭朝髮屋門前看去,上面寫的幾個大字是“阿蓮髮屋”吳千戶貓著腰,蹲在街角上像個暗探,他在思量著:是進去捉姦捉雙逮個正著的好呢?還是繼續等在這兒讓那牲畜出來,然後再進發屋做認真細緻的調查研究工作好?正這麼胡思亂想,西門慶已出了髮屋,在那牲畜的身後,跟著個穿金戴銀的時髦婦人,正同西門慶罵陣,不知什麼事兒惹惱了西門慶,那牲畜朝時髦婦人推了一掌,婦人就勢坐在地上,大放悲聲。吳千戶看到此情此景好生奇怪,心中暗道:只怕是那牲畜泡完妞後不給小費吧?於是問旁邊一家雜貨店的女售貨員:“對面髮屋裡的那個婦人是誰?”
女售貨員不屑地笑道:“連她都不認識?大凡清河市居民都認識的,她叫潘金蓮,同《水滸傳》中那個淫蕩女子同名同姓,連臺灣電影名星也扮演過這個名女人呢。”
吳千戶點頭“哦”了一聲,只聽女售貨員繼續說:“此女是剛才那位混混兒西門慶的姘頭,勢力大得很,一般人不要惹她為妙。”
吳千戶聽得氣不打一處出,他還不明白,此女售貨員本是認識他的,也知道他是吳月娘的老爸、西門慶的岳父,之所以要這般說,也是存心燒一把火,讓吳千戶氣一氣,俗話說看戲不怕臺高,她先搭成了個臺子,接下來準備看一場好戲。可憐吳千戶長期蹲辦公室,哪裡懂得小市民們的那點兒情調?又哪裡懂得小市民們的那點兒心計?他在氣呼呼地想著,這事一定要討個說法。02西門慶這天來找潘金蓮,是商量著想借點錢的,最近新進了一批藥品,手頭有些支使不開,又不太願意動用定期存款,於是想找潘金蓮週轉一下。誰知道才開口,就被潘金蓮搶白了一頓:“你那些錢平時不省著點,全花在婊子們身上了,如今沒錢了來找我,我也不是你的搖錢樹。”
西門慶說:“就週轉幾天,還怕我不還你?”
潘金蓮說:“你去找那些婊子們呀,怎麼找到我這兒了。”
西門慶聽她老是“婊子婊子”地嚷嚷,有些氣惱了:“你這人太不夠意思,我平時也沒少了幫襯你。”
潘金蓮板著臉說道:“咦,這就怪了,你今天到底是來向我借錢,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