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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蔡老闆,應伯爵情緒有些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社會上那幫哥們給應伯爵取了個綽號:應花子。此時此刻捫心自問,還真的有幾分形象。在報社混日子,西服革履,打條領帶,皮鞋擦得賊亮,人模狗樣的,也許在一般人眼裡多少算個人物,可內中的酸甜苦辣,應伯爵心裡最清楚。在報社,尤其是在《清河日報》這種型別的地方報社,每個人都是有廣告任務的,廣告部工作人員(對外稱廣告部記者)不用說了,即使是其他版的記者或編輯,也均分配有廣告任務,或萬,或七八萬,最起碼也得一萬兩萬,可別小瞧了這些數字,對有能耐的人而言不算難,對於有的人來說,能拉到那筆廣告收入也決非易事,尤其是那些愛犯小資毛病的臭知識分子,如果臉皮沒有牆皮那般厚,如果自尊心象薄紙片那般薄,就只有等著扣獎金的份兒。回想自己在報社的成長過程,應伯爵心裡有些兒酸楚,有一次同事們湊在一處喝酒,應伯爵喝高了,酒後精闢地總結說,他在報社的成長過程就是一個正直的文人蛻變成一個文化叫花子的過程。為那次喝高了酒,應伯爵付出了代價:報社頭兒把他叫去談話,批評他作為一名記者怎麼能胡言亂語呢?知不知道報社是黨的喉舌?云云。應伯爵低著頭,以十分沉痛的姿態接受組織上的教育和幫助,打那以後,他便多了個應花子的綽號,從此也不敢再在敏感的政治話題上胡亂開口,平日說說葷笑話,講幾個葷故事,不僅無傷大雅,而且在報社十分盛行,從報社總編到剛進報社的小青年,誰都會講幾個經典的葷故事。眾所周知,報社是產生葷故事最理想的溫床,而經歷了一番操練後的應伯爵,更是成了此中高手。應伯爵看著蔡老闆那輛轎車遠去的影子,站在那兒發了一會愣,然後很快調節好情緒,轉身朝獅子街方向走去。第一個目標是李桂姐、李桂卿姐妹的麗春歌舞廳,前腳剛踏進門,立馬有個嬌滴滴的聲音衝他叫道:“喲,是應哥啊,好久沒見,今天吹的是什麼風,把個應大記者吹來了。”
說話的是姐姐李桂卿,一邊說一邊將身子湊攏,似乎剛噴過香水,香氣襲人,應伯爵略略感到有點兒眩暈。他拍拍李桂卿的屁股,打趣地說道:“原來天天見面也沒把應某人放在眼裡,這麼久不見,只怕該把應某人忘得一乾二淨了。”
李桂卿說:“哪能呢,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應大哥。”
說著猛勁兒朝應伯爵懷裡鑽,身子不停地扭捏,象條可愛的小泥鰍。鬧過一陣,應伯爵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於是問道:“慶哥可在?”
不提西門慶的名字還好,此刻一提到西門慶,坐在一旁的妹妹李桂姐哼了一聲,站起來扭身朝裡走,將沒喝完的一瓶礦泉水重重一扔,正好砸在一扇玻璃窗上,白花花的玻璃碎了一地,李桂姐連頭也沒回,自顧自氣沖沖地走了。姐姐李桂卿到底穩沉些,一邊吩咐人趕緊打掃地上的碎玻璃渣,一邊陪著笑臉對應伯爵解釋:“桂姐她就是那麼個火爆脾氣,還望應大哥別見怪。”
應伯爵介面說:“哪裡的話,桂姐她這是愛的太深,能夠理解,能夠理解。”
李桂卿抿嘴笑了笑,說道:“這死妮子,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說穿了也就一個坐檯吧女,偏偏要去糾纏那些愛呀情的,也不管自己配不配。”
應伯爵心想,畢竟不愧是姐姐,對世態炎涼看得透徹些,一個坐檯吧女,只管坐檯收銀子便是,如果既收了客人的銀子又要同客人講感情,豈不是自討沒趣?嘴上卻說:“如今的女孩子中,像桂姐這般講感情的不多見了。”
李桂卿湊到應伯爵耳邊說:“應哥,你別光顧撿好聽的話說了,桂姐這相思病害得不輕,有時候看她一個人悶坐那兒想心事,也怪可憐的。按說呢,桂姐打從十六歲起跟我一塊泡在歌舞廳,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玩玩就玩玩嘛,認什麼真?講什麼感情?沒想到她鬼迷心竅,一門心思撲在西門慶的身上。我不知同她說過多少回,這樣的感情不會有任何結果,可她壓根不聽,唉,人真是個怪物,明明不該去想的東西,卻偏生要去想,有什麼辦法呢?不過應哥,碰上西門慶了請捎個話,叫他有空還是來麗春歌舞廳走走。”
李桂卿一席話說得有些酸澀,像是動了真感情,應伯爵點點頭,連聲應道:“那是一定的。”
應伯爵來到麗春歌舞廳,一為找西門慶,二也想趁機泡泡妞,沖沖在清河酒廠沾染的一身晦氣。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歌舞廳平時歡樂的場面顯得凝重起來,他也不好意思再提進包房泡妞的事,起身同李桂卿告辭。李桂卿堆著一臉的笑說:“今天不找個小姐玩玩?”
應伯爵神情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