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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仲舒神色掙扎不已,氣氛寂靜了許久,他才終於向前挪了半步。腳下卻陡一個趔趄,無力地跪了下去,神色黯淡:“大司馬。”
這倒是真把席臨川和紅衣都驚了一跳。
席臨川奪上前去攙扶,席仲舒卻以忍不住哭了出來,席臨川眉頭倏皺,忙向屋內一喚:“席煥!”
席煥也趕出來,見狀亦是一怔,忙上前一同扶他,磕磕巴巴地勸道:“爹、爹……您別這樣,反讓兄長為難。”
於是很是混亂了那麼一會兒,才終於將席仲舒扶了起來。眼看他老淚縱橫,席臨川也有點應付不過來,窘迫地看向紅衣,紅衣蘊笑道:“父親……席煥昏迷了三日,身子多少還虛,我們……我們進去說。”
可算將人請進了房中,而後,又成了另一種尷尬。
席仲舒只要一看席臨川,便是滿臉愧悔的樣子,連帶著帶在身邊長大的席煥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席臨川看看父親又看看弟弟,少頃,清清嗓子:“我聽來回話的禁軍說……父親住在淄沛北邊,不是什麼富庶的地方,家中的宅子也是……該修了?”
席仲舒聽言淺怔,似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倒還是席煥少些顧忌,短短窘迫了一陣,便說:“兄長,禁軍可能……弄錯了。早兩年,我們是在淄沛北邊住過一陣子,後來就搬到了南邊,境況尚可,家中的宅子也還好,兄長不必擔心。”
“……哦。”席臨川簡短一應,心下亦舒口氣。
席煥語罷,偷眼看看父親,又看向席臨川,笑容變得愈發勉強:“有件事,我想……想跟父親和兄長,打個商量。”
席仲舒疑惑地蹙起眉頭,席臨川稍一頷首:“你說。”
“我能不能,留在長陽啊……”席煥拖長了的尾音有點發虛,帶著些少年做不了主時特有的期盼和堆笑意味,席臨川心下微沉,不動聲色地應說:“府裡倒是有地方。”
“煥兒!”席仲舒當即一喝,低斥道,“明日就回淄沛去,不許給你兄長添麻煩!”
“……我不給兄長添麻煩!”席煥執拗地駁道,“我不住在席府、平日也絕不來叨擾兄長和嫂嫂,我就是喜歡長陽罷了,再說……留在淄沛也實在沒什麼出路。”
這般聽來,這要求絲毫不過分。然則過去那許多年的愧悔加起來,席仲舒又哪有臉點頭答應這樣的事。聽言便又要斥他,席臨川皺眉一咳:“留下便留下吧。我在長陽有別的宅子,此外紅衣在敦義坊也置辦過住處——從前是她和翰邶王次子的王子妃同住,現下二人都嫁了人,那地方空下了。”
“嗯,少公子去住無妨。”紅衣噙笑應和道。
席臨川言罷安靜等著,想看自己這樣順著話茬就此不讓他留在席府裡住,他會不會再改口要求住回來。
席煥卻只是一喜,生怕父親再做阻攔一般,立即向兄嫂一揖:“多謝兄長、多謝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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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迷霧還是迷霧。
紅衣幾經小心之後,算是全然對小萄放了心,知道更多玄妙底細的席臨川卻放不下心來。
借屍還魂……
此事不弄個明白,這提心吊膽的感覺便始終消不去。是以仍是每日按時把紅衣從榻上“拎”起來、送到舅舅舅母哪裡,下朝再順道接回來。
紅衣對此沒說過什麼怨言,但一連七八日下來,也著實有點崩潰。
“哈欠連天的,可是昨晚沒睡好?”敏言長公主關切笑問,紅衣苦笑搖頭,敷衍說:“也沒有,許是秋乏。”
“倒更像是近來心事太多了。”長公主蹙眉一喟,將手中剝好的橘子擱在她面前,溫聲勸道,“臨川在這樣的位子上,事情總少不了的。你擔心歸擔心,也別想得太重,到頭來是自己受不了。”
紅衣點點頭,輕道了句“我知道”,長公主又說:“不如我讓她們收拾間屋子出來,你補補覺?”
這樣也好,她確是有點累得熬不住了。
隨著婢子進了一處乾淨整潔的小院,一看便是專門備給客人借宿的。婢子取來寢衣,她屏退婢子徑自換好後躺上了榻,睡意很快襲來。
渾身的疲乏中,一縷淺香拂過,味道柔和且微甜,拂得她一下便全然放鬆下來,轉瞬間睡得更深一層。
倏爾覺得微涼,似乎聽得一聲窗戶被推開的輕響,她卻沒什麼力氣睜眼。蹙一蹙眉頭想把被子蓋得緊些遮擋涼意,又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恍惚中感覺被人馱在了肩上,心知應是席臨川下朝來接她了,便迷迷糊糊地道了一句“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