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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日光,灑在母親的臉上。我生平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端詳媽媽的臉。
青春端莊的容顏早已逝去,那是老照片留下的記憶。媽媽的結婚照是極為簡單的一張兩寸虛光彩照。年輕時的媽媽絕不亞於明星和美女!可惜的是,生活的負擔,子女的拖累,沉重的勞作和歲月的剝蝕,那份令人驚羨的麗顏早已不復存在。
為了挽留媽媽的美好記憶,早在十幾年前,我就用翻新老照片的技術,為父母重新放大了昔日的玉照。可惜年代已久的照片無法翻新出盡如人意的效果。精於丹青的小妹妹不甘心,專門為父母繪製一對炭精畫,常年擺放在父母的床頭。
今天,病榻上的老母親已經無法與老照片上年輕而文雅的媽媽聯絡在一起了。花白稀疏的頭髮,有些蓬亂,這是健康時的媽媽決不會出現的邋遢。
用木梳輕輕地為母親梳理頭髮,老人又出現慈祥而安靜的容貌。此刻的媽媽,臉上沒有痛苦,只有安寧,因為她可以放心地睡著,兒女們都在身邊呵護著她。
早已被皺紋刻蝕的臉頰,微顯出一些老年斑,但氣色溫潤,無怪人家都說老人家看上去只有六十多歲。
春日陽光裡的媽媽,安然地睡著。這是自我回來以後的最好狀態。安詳的面孔是否預示著平安的結果?
願春日的陽光,為媽媽祈禱!
如果媽媽能恢復健康,我們再不會讓她做任何家務,我們願意為她包攬一切,讓媽媽盡享天倫之樂!
這,就是此刻的心願。
希望的曙光
2007年4月22日 週日 晴 大連 06:00H
今天白天,母親的狀態相對穩定。
晚飯臨行前,看到媽媽無神的目光在張望,對聲音有了尋找的遊移。說實話,那種眼神對常人來說是沉悶的,但對於處在生死邊緣的媽媽來說,那是一種生命的跡象。
妹妹欣喜若狂地告訴我,爸爸來了一小時,媽媽始終牽著他的手不放。這情景讓人想起《牽手》和《最浪漫的事》兩首歌中的唱詞……
父母結婚58年,作為子女,我們從沒見過二位老人爭吵打罵。這在正常人家幾乎是不可能的。
媽媽剛強的性格卻被善解人意的秉賦壓抑著。其實,在家庭生活中,用公平的天平去衡量,對媽媽不公平的事兒不勝列舉。然而,就是那些讓婦道人家平地起風波的家庭瑣事,媽媽居然都能忍讓,維護了全家的和睦相處。
在漫長的守夜中,我和燕文歷數著從記事起看到和聽到的對媽媽的不公平,彷彿是在開一場替媽媽打抱不平的控訴會……
“忍”為心上一把刀。忍是對人的性格和為人處事的試金石。媽媽,是忍耐和謙讓的典範。其實,她沒有受過多少儒家教育,也沒有受過心理訓練。媽媽是從姥姥的秉性中繼承了中國女性的傳統美德。
對姥姥的印象在我記憶中幾乎為零,依稀記得姥姥彷彿是死於腦中風。她出事的當天早晨,我好像在屋外院子裡玩耍。姥姥是在去茅房的路上,跌倒的……
此外,就毫無印象了。
小時候,媽媽時常提起姥姥,好像從未說過姥姥的不是。相反,姥爺倒是一個被媽媽經常批評的物件。記憶中的姥爺確實是一個不被晚輩們喜歡的人。印象中,他是個老氣管炎,每天早上起來要不停地咳痰,睡覺時打鼾的聲音很響。
這些支離破碎的記憶似乎不能解釋為什麼媽媽的一生能贏得所有認識她的人的敬佩。一個識字不多、幾乎沒有進過學校的舊社會過來的農村婦女,卻有著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所難以企及的德行。
媽媽受人尊敬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她不像一般女人那麼嬌慣、軟弱、依賴、小氣,喜歡說長道短、流短蜚長,計較得失。
據說,父親離開老家是為了躲避服兵役來到大連打工。那時,年輕的母親不到25歲,卻承擔了全家幾十口人、老少四世同堂的生活重負。土改之後,剛剛分得土地的爺爺憑著年富力強、精明能幹,買房置田,不僅還清了太爺留下的債務,而且還僱人來家種田。
媽媽是家裡的“大夥計”,家裡家外一肩挑,上有八十多歲的太爺,下有初生不久的我。據媽媽說,她天天都要伺候太爺、太太,洗衣做飯,又要和夥計一起下地幹農活。晚上,還要參加各種村裡召開的支前、婦救會等會議。
新婚不久的媽媽,沒有新婚燕爾的浪漫與幸福,有的卻是無休無止的家務勞作和瑣事。一個大家庭裡需要照顧的是十多個幾歲到十幾歲的兩代孩童、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