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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
僧人如佛龕上那座釋迦像,一動不動,無情無慾。
靜默良久,他沒有答她挑釁的問,只淡淡道了一句:
“女施主不是妖女。”
朝露微微一怔,轉而鬆了佛珠,以袖掩口,輕笑一聲,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
在烏茲,她仗著美貌,年少輕狂,踐踏過無數真心,更是誘使神壇之上的佛子與她一夜荒唐,身敗名裂。
入宮後,她為了活命,以色侍人,諂媚君上,用盡卑劣手段。到頭來,被冠以妖女之名,要以死謝罪。
真是成也美色,敗也美色。落得今日下場,本是她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可他卻說,她不是妖女,她命不該絕。
朝露抬眸,目光沿著晃盪的佛珠,落在僧人面上。
他明明生得俊眉修目,只是一塊疤痕遮擋住大半張臉,不見本來面貌。
唯有一雙眼,黑白分明,琉璃一般的清亮,卻又像是覆著一層薄霜,冷氣森然。
眼前這個人,她從未看透。
他本是當朝國師,修得至高佛法,佛蔭澤被天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可這位光風霽月的聖僧,並不曾修得一顆佛心。
佛陀身,修羅面。慈悲相,殺戮心。
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亦是皇帝築權的殺器。
李曜親令他涉政事,掌兵權,整肅朝堂,經略西域,王公大臣皆唯他馬首是瞻。
朝堂之上,丹陛階前,他慢捻佛珠的手纖塵不染,底下佞臣叛王的血,從未乾過。
他亦是她的漢文恩師,授她以文,可她一直以為,他甚是厭惡於她。
每當看到她依偎皇帝身側,妖媚惑主之時,他向來毫無波瀾的面都會不認可地輕蹙眉頭。
在宮中相識數年,他不會像旁人那般喚她“娘娘”,只稱一句“女施主”,一貫待她冷淡疏離,話語不多,多說一句都是吝惜。
可這樣一個人,為何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傾盡全力救一個禍國妖妃?
朝露恍惚了一刻,忽聞佛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細響,極其輕微,像是陣風拂過,又似飛雪拍門。
而今夜的風雪,已停了許久了。那聲音,分明就不是風雪。
該來的總會來。她早就逃不掉了。
朝露仰起頭,舉頭望向佛龕。
兜率諸天的未來佛端坐千瓣蓮,左手結與願印,右手作無畏印,悲憫睥睨著眾生苦苦掙扎。
她直直跪了下去,身上環佩隨之泠泠輕鳴,華麗的縐紗衣袍迤邐在地,沾染殘垣塵泥。
“神佛在上,我以本心發願。”她眼眶微紅,咬了咬唇,輕聲道,“我曾有一位故人,我害他破了無上戒,壞了金剛身……我,有愧於他。”
“我願受煉獄之苦,只求來世能再見他一面。”
從來不信神佛之人,竟也會為了一人,跪在佛前,祈願與他有一個來世。
僧人撥動佛珠的拇指一頓,微微顫抖,復又閉上了雙眼。
朝露抬手拭去淌落的清淚,然後緩緩回眸,最後望了僧人一眼。
若不是面上那道疤痕,舉手投足,真是像極了那位久別的故人。
她罪孽深重,昔時已負佛子,今日何故要再禍及國師。
朝露斂衣起身,神色是從未有過的端正持重:
“我在宮中滿腹算計,巧言令色,但與法師的師友之情,實乃發自我真心。法師助我良多,朝露永生難忘。”
她嘴角微微一勾,帶著三分嫵媚,三分頑劣,探身倚在僧人肩頭。
“我洛朝露,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