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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記住,不要愛。
這種叨唸是他酒醉後的囈語,我知道那並非是他想告誡我。他只是在懷念那人,放不下回憶裡的美妙滋味。可我還是遵守他的吩咐。不光是為他近千年難得的溫柔,而是我心中早沒有愛。從我母要害我父開始,從我父把我煉成蠱王開始。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我母以為能與我父共赴黃泉,卻不想她的毒只是令我父容貌盡毀。他們倆在毒技上較量了一輩子,我父總是敗於我母實是他心甘情願。如今,我父恨她。因為她頒佈對我花蛇趕盡殺絕之命。
沒錯,我母是條青蛇。
我這漏網之魚,乃是拜體內青蛇血統所賜。而我父恨之入骨的,也是我這並非花蛇的另一半血緣牽羈。千年來,我父總是在殺我與否中猶豫不決。我長得像我娘,酒醉的父親喜愛撫摸我的臉頰,然後在我的期望眼神中終結我的企盼。我父回不去了,他再也無法以慈愛的眼光看待我。這是我與他心照不宣之秘,我也學會不再失落。
但我沒有料到,他竟拿我!這他曾寵愛了半世的血親為養蠱的容器,煉製那世間至惡蠱術。
那日,他如往昔喝得爛醉。像平常所做般輕揉我的額頭,預期地耳光卻始終沒有落下。不知覺間,我已被下了數十種蠱。往常被他下毒已令我的身子產生抗體,不會這麼容易死於毒物。想來,千年的時光他便是在等待這一天吧。
每日,每夜,任恨意侵蝕著他千瘡百孔的靈魂,任怨毒扭曲那不再俊美如昔日的容顏。我最深愛並唯一的親人活於哀悼的深沉裡,企圖令我陪他一起沉淪。我被當做容器的那天正巧是我的誕辰,他要我陪他一起怨恨。父親,他不甘心自己一人於幽暗裡啃食著自己。
我被關於他事先挖好的深穴中,與各種毒蟲毒物一起。
天天月月,歲歲年年。我在洞中數算著日子,可供食用的仍是毒蟲毒物。我也煉蠱,可卻不曾碰這蠱王之術。初始置身其中的恐茫不是俗世妖魔能理解,麻木的殺戮屢見不鮮,那些和我一起的生命出於本能向對方舉起進攻的旗幟。可憐可嘆亦可笑,可悲可恨亦可憎,它們不知食戮對方仍無法活下去,因為我在這裡。
我不想死!
原來我也和那些卑賤渺小的毒物一樣,為了生存尚可拋棄自尊。什麼禮儀廉恥?什麼忠孝仁義?它們在飢餓面前根本不值一隻卑微渺小的蟲子,至少後者能使我填充飢腸轆轆地胃部。
有多少次因食用毒物而差點喪生?有多少次被飼養於身體內的血蠱折磨的生不如死?我記不清了,命如螻蟻,不分貴賤。偷生何須以忍辱負重為由?不過是旁人為心安理得的活下去而給予了自己一個看似體面的理由。我想我是羨慕那些毒物地,因為它們還沒有獲得神智,沒有修成妖靈便不必為此霎費思量。饕餮毒食度日如年,久之便見怪不怪已成麻木。為罪惡心驚肉跳那是善良之人所為,我們都有罪,但是那又怎樣?
表面的災難似乎仍舊持續,我已不認為這是災難,或許我該叫它為認清現實,還原本在。想象中的悲痛欲絕沒有到來,或許原本便是無感。我原本便是冷血動物,體涼如冰,血流緩慢。
那一天,“他”不再提供我毒蟲。而是抓來許多身帶毒性的妖物,知父莫若子,我自然懂得他是在打著什麼主意。看他們互相慰籍,互相取暖的模樣常引得我發笑,我漸漸愛看他們發怒或驚恐的樣子,期待起他們到時將會展現給我看怎樣的血腥場面。
自殺殘殺到最後的茹毛飲血,如我所想。虛偽的表象被撕裂後,隨之到訪的是兇惡的貪婪野獸以唇齒撕咬獵物。這洞穴裡不是妖間煉獄,不過是獵物與獵人的關係而已。陰謀利用,勾心鬥角,只為喝一口血,吃一塊肉。
生性冰涼淡薄,古今眾生一直如此。父親在我身體裡種下的血蠱已從每天一次改為每月一次,我每多承受煎熬心中的殺念便越重。那種痛苦無法麻木,有時如身處冰窖,有時體若炎炎炙陽,有時酥麻奇癢或如刀剮針刺。每次蠱毒發作時,我便不受控制。
終於,體內的蠱物剩餘最後一隻,蠱王即將成形。花蛇與青蛇之血本就含有劇毒,我以自身精血飼其蠱物,吞各種毒物滋養。父親想以我之身煉製天下無雙的蠱王,但我不願赴死,更不願成為空有軀殼以供父親驅使的靈物。待我與體內蠱物勢均力敵之日,便是兩廂拼個你死我活之時。看究竟是我這虛有其表的妖物厲害,還是傳說中至惡之蠱更勝一籌。
兩王逐鹿必有一死。我用自身血蠱精魄為媒誘使蠱物現身,鑽出我身體的蠱王也不過是隻渺小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