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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斜腰松領,袖裾毛邊惹塵、狂發繚亂可謂隨性至極。
是封了商君的衛鞅和享有“秦國第一工程師”美稱的桑冉。
這個年歲,有些人見一面就少一面,能聚一起便是不可多得的好事。秦昭臉上的笑熱切而真實,連忙招呼老友坐下。
杯盞被送到它們應去的位置。
不得不說,把“茶”提前許久從歷史裡復現出來確是件妙事。昔日那些讓後世資本家都搖頭的秦國加班日常,沒個茶水的存在,至少秦昭自個是很難從文書變長城的案牘裡活下來的。
——當然,有了茶之後,工作狂衛鞅又是如何發揮主觀能動性,迫使秦國官員多上一個鐘頭的班,間歇性延長了官吏們的作工時長這種小事就別提了。
相互指著對方鼻子跳腳,在朝堂破口大罵、文諷武譏……但之後,他們總能歸到一起,同飲一盞茶。
這一生,少了彼此,似乎也挺寂寞的。
“沒等多久,你們來得正好。”
友人既至,聚會伊始。
……
茶盞搖晃,杯中茶湯晃盪。
今次的聚會稍顯凝重。
國君嬴渠梁身體愈發頹敗,困於榻臥良久,或有不久於世之徵兆。
長子嬴駟已代其君父初步接手秦國政務,此間朝堂上暗流湧動,只待秦國天變,便蓄勢湧現驚濤。
在座四人皆會被這股浪場侵襲。本來改換秦國的天地,那些滑不溜秋的老頑固不可與時勢爭,便隱了下去。
此番動盪,秦國已然富足,那些骨子裡的特權和高傲,勢必會出來搶著分上一塊香肉。
衛鞅怕是要被當作活靶子。
為了讓秦國
() 這輛馬車跑到法治的軌道,他已然將秦國朝野上下得罪了大半。國君健在時能被鎮壓的,改換新君後,可就不一定了。
——他身上的權力太多了,太大了。
讓人眼饞,也叫人恐懼。
秦昭看著自入座便只言不語、只把茶水當酒澆的衛鞅,不由地嘆了口氣。
她知道這個人並非貪權戀貴之人,只是未報知遇之恩,他便願意在這位置上直至死去。他不是不願意放手,只是太想秦國好了。
——沒有人能比活著的衛鞅做得更好。
他要是能放手的話……罷了,能放手,就不是他衛鞅了。
“我說昭你盯著這老小子作甚?他自討苦吃,你我的好心他看不見。”
桑冉搶過衛鞅面前的茶壺,直接送進嘴裡牛飲,邊喝邊開嗆。
“他堂堂商君,厲害著呢,輪不著咱們為他瞎操心!”
以四人的交情,很多話無需說清。
衛鞅沉默片刻,而後長舒一氣,對著列座拱手。
“如若……諸位不必再予鞅一手。”>/>
“嘿,你這死老兒,真要以死證道是吧?”
桑冉束起衣袖,勢要與衛鞅好好說道說道。霎時間,濃霧乍起,由外及內,漸漸將秦昭四人圍在團團白色裡。
四人還未來得及對詭異的天象作出評述,原本慢慢包圍他們的濃霧瞬間如海潮般向他們湧來。
他們還未吐露半個字詞,只來得及下意識地抓住彼此,便被濃霧吞沒了。
太陽不多時升上高天,濃霧在光束下融化般散去,石桌上只餘下冒著熱氣的茶杯——
原本圍坐在此的幾位老友,卻是無影無蹤了。
“豎子……低賤……”
遠方的聲音模糊得像是薄霧。
詭異的濃霧散去,老友們怔愣著看著彼此,竟然連彼此的手都忘了鬆開。
垂垂老矣的人再次變得年輕,彷彿回到當年他們初識的模樣。
“商君,你臉上的褶子呢?”
“……今朝年歲空長,鄙語甚勝昔日。”
“說人話——”
“桑冉,少削削木頭,多讀讀書。”
秦昭看著自己的手有些恍惚,這算蘭柯一夢,還是蝶與莊周?
“是我的錯覺麼……你們可有聽到什麼聲音?”
“昭,是那邊——”
商鞅和桑冉中止習慣性的拌嘴,順著孫伯靈的指尖掃過去。
在叢生的雜木縫隙間,有一華服小兒帶著侍從對著地上的一團拳打腳踢,憤恨之詞在林間迴盪。
地上隱約已有紅色灑落。腳棍之下的那一團,是個無助蜷縮的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