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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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雲門寺後,沿著一條碎石鋪就的小路朝大山深處裡走去。雲門寺的路在山坳底部,秦望山的數座高大山峰聳峙兩側,如同巨大的古代武士披著繁茂的綠色甲冑,沉默地睥睨著小路上這五個如螻蟻蚊芥般的行人蠕蠕而動。
這條山路想來是過去雲門寺興盛時修建的,依地勢而建,路面以灰色碎石鋪就,兩側還一絲不苟地用白石塊標好。每一塊路面上的石稜都被磨得圓滑,可見當年盛況。可惜現在廢棄已久,路面滿是落葉塵土,許多地方甚至被一旁橫伸過來的樹枝侵佔,石縫間蓄積了許多已經漚爛的黑黃色葉泥,讓整條路看起來爬滿了灰明相間的條條斑紋。
這路愈走愈靜,愈走愈窄,窄到過濾掉了所有的聲音,彷彿引導著進入另外一個幽靜的世界。
步行了大約十五分鐘,他們翻過一道高坡,終於看到了空虛口中提到的雲門塔林……儘管有云門寺的前車之鑑,可他們還是大吃了一驚。
這是一個方圓幾十米左右的石園,一圈低矮的斷垣殘壁,只有從石臺上的三四個礎柱才能勉強稍微看出當年佛塔的痕跡。而塔身早已經傾頹難辨,只剩幾截塔石橫陳,其上青苔斑駁,巖縫間植物繁茂。用腳撥開層層雜草,可以看到數個蓄滿陳年雨水的凹洞,這想來是佛塔底座用於存放骨灰的地宮,如今也涅滅無跡,淪為草間水坑。
兩株墓園松樹少人看管,一棵長勢蠻橫,枝杈肆意伸展;另外一棵則被雷火毀去了大半,只剩了一截枯殘樹幹。看起來,這裡廢棄起碼已經有數百年時光了,彷彿已經徹底被世界遺忘,於無聲處慢慢衰朽,慢慢磨蝕,空留下無人憑弔的塔基,橫發出一股思古幽情。
〃這,就是塔林?〃
羅中夏忍不住問道,他之前對塔林的印象是少林寺內那種鱗次櫛比、多層寬簷的高大佛塔,林立如森。而眼前的情景與想象中落差實在比尼亞加拉大瀑布還要大。這裡就好像是《天空之城》裡的雷帕多城一般,已經死去,留存給後人的只有空蕩蕩的遺骸。
佛塔都已經不在,遑論別的。他想到這裡,心中忽地一沉,難道說這一次的尋訪落空了嗎?他看了一眼熔羽,熔羽站在原地抱臂,食指不停地敲擊著手肘,眼神中也透著失望。
一陣山風吹過,然然忽然皺起眉頭,歪著頭似乎聽到了什麼。不過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塔林,誰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顏政和二柱子互視一眼,一起趟進深草,沿著塔林……其實應該叫塔林廢墟……走了一圈,繞到後面的翠綠色松樹林中,突然一起嚷道:〃你們來看!〃
羅中夏和熔羽連忙趕過去。原來在塔林廢墟後的一棵古樹之下,尚有一處墳塋。周圍青草已經有半人多高,若不走到近前是斷然不會發現的。
這墳包有半米多高,墳土呈黑色,周圍一圈青磚鬆鬆垮垮地箍住墳體,已經有許多磚塊剝落,露出黑黃色的墳土。墳前斜斜倒著一面墓碑,碑面已經裂成了三截,字跡漫漶不堪,但還勉強能辨識出,是三個字:退筆冢。
一看到這三個字,羅中夏心臟驟然一陣狂跳,也說不清是因為自己的心情還是青蓮筆。上空的陰雲似乎濃郁了幾分。周圍一時間陷入一種奇妙的寂靜,所有的人都感受到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氣息絲絲縷縷地從墳內滲出,於是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投向羅中夏。羅中夏嚥了嚥唾沫,向前伸出手。
〃不可擅動,要慎重。〃熔羽提醒道,他的臉上也開始露出遮掩不住的激動。
羅中夏惶然把手縮回去,面帶敬畏。這時顏政卻大大咧咧走過去,隨手在墳上抓了一把黑土,覺得這土鬆軟滑膩,彷彿裹了一層油脂,和周圍的黃土迥異。熔羽忍不住怒道:〃住手!別亂動。〃
顏政聳聳肩,把土擱了回去,然後發現手上漆黑一片,如同在墨缸裡涮過一遍。
熔羽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子去看那塊斷碑。他仔細用手撫去碑上塵土,發現面上除了退筆冢三個字以外,落款處還有四個小字:〃僧智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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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節:9土墳三尺蒿棘居(2)
毫無疑問,這個就是智永禪師的退筆冢,冢內數百禿筆,皆是禪師用禿練廢的毛筆。智永禪師原名王法極,系王羲之的七世孫。他住在雲門寺內,以羲之、獻之為楷,勤練不輟。每用廢一支毛筆,即投入一個牆邊大甕之中。積三十年之辛苦,足足裝滿了五個大甕,於是智永便將這幾個甕埋於雲門塔林之中,立墳號〃退筆冢〃,於今已逾千年。
熔羽又抓了把墳土,攥在手裡用力一擠,竟微微有黑汁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