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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渡船。末了尼瑪告訴連加峰,說僧人講,昨天鄉上聯絡用渡船,上午寺裡派他過江接人,這才發現渡船壞了,柴油機發動不了,只有皮筏子可用。尼瑪問連加峰怎麼辦?坐筏子過去,還是回頭另想辦法?連加峰把手一擺說沒關係,分兩撥過,注意安全。
“也不是沒坐過的。”他說。
雅魯藏布江的這一段江面不算特別寬,不下暴雨的時候,江流雖急,也還平穩,沿江兩岸藏民過江基本都靠筏子,機動渡船不多見,崗巴寺這裡來的人多,特備了一艘。但是此地牛皮筏子實比柴油渡船方便實用。乘皮筏子過雅江,對膽子略有要求,不是土生土長者,在這種筏子裡晃兩下,常常就面有死色,因為江流急,江水冷,一不小心翻筏落水,不會水的有去無回,會水的也對付不了幾分鐘。雅江彙集冰川融水,江水四季冰涼,一般人受不了的。
連加峰坐第一趟,身為領隊,這種時候不能膽怯。牛皮筏子下水後有些晃,連加峰讓大家坐好,抓穩。他的手機鈴忽又響了起來。
連加峰在牛皮筏中接聽電話,手機裡斷斷續續有個聲音,沒聽出個什麼忽然就斷了。關上手機,幾分鐘後鈴聲再起,連加峰把手機開啟,還是一樣,斷斷續續的聲音,然後斷掉。看看手機螢幕,訊號標示極弱,只一條線,時隱時現。這種訊號無法維持正常通話。這是在雅魯藏布江急流中,南岸附近山頭上有一個機站,勉強覆蓋同卡村,天氣好的時候,在公路上接聽電話問題不大,下到江邊就不行了,流淌于山谷底部的雅江江風強勁,殘存的手機訊號不待下水,早給吹成一天碎片,颳得不知去向。
連加峰沒再操心電話,一心留神過渡。撐筏僧人輕舟熟路,巧借江水之勢越過急流,緩緩靠上北岸。一行人下了筏子,守在江邊,看著筏子去了又來,第二拔人也安全過江,會合於江畔。連加峰讓大家檢查行李物品,確認無誤,大家前後相隨攀上江岸,經崗巴寺繞行,折轉西向。
他們看了第一棵樹。這棵樹在寺院以西,大約兩公里距離。雅江江岸地質複雜,這個地段相對單純,主體為石山,石質堅硬。樹長在石縫裡,兩米多高,樹身歪斜,樹冠不大,枝葉稀疏,周圍光禿禿全是石坡,有一條羊腸小道從樹下經過,彎彎曲曲前往寺院。有路就好,不管如何彎曲,一行人走到樹下,沒費太多勁。
尼瑪說,根據設計,這段新路在原有小路基礎上拓寬,需要炸掉路左側一線石頭,包括石縫裡長出來的這棵樹。保住這棵樹的方案是把設計線路左移,從坡那邊過,粗略計算一下,施工需要增加工程量大約百分之五十,全是石方,很沉重很堅硬。
連加峰說這棵樹是巨柏吧?大家說的,這一帶長的都這種樹。連加峰說這一帶可沒長多少,除了石頭就是砂礫,方圓數百米就這棵。別看它不起眼,人家真有本事,從石縫裡硬是長出來了。樹齡怕有幾十年幾百年,沒準上千年了吧?論年齒算是咱們的老祖宗,能弄包炸藥把它炸了?
工程隊代表說,主要是增加的這些土石方怎麼辦。
連加峰說這個咱們一起想想辦法,線就建議改吧。
於是離開,繼續前進,第二棵樹在三公里外。
這天他們沿線踏勘,需要解決的主要是樹的問題。北線公路經過的地段海拔較高,土壤流失,植被稀疏,設計部門設計線路時,主要考慮地質條件和交通需要,不太注意其間是否長有樹木。連加峰讓指揮部人員把沿線可能傷及的樹木情況掌握清楚,今天帶隊親自踏勘,希望儘量保住,必要時不惜建議改線。更改公路設計的許可權在上邊,縣裡無權決定,但是理由充分,方案合理的話,報請上級同意也是可能的。
踏訪第二棵樹的時候出了事情:這棵樹比第一棵高大,孤另另挺立在雅江岸邊,遠遠看去特別挺拔。擬議中的公路線正對此樹,因為山坡陡峭,長樹的這個地段坡度稍緩,地面情況稍好。這地方的麻煩不在石頭而在砂礫,一個山包全是碎石,大小不一,鬆鬆垮垮,極不穩定。連加峰帶著人一直走到樹下,這裡無路,就是一片荒石坡,一行人像羊一般沿坡緩行,踩得碎石嘩嘩滾落,大家氣喘吁吁。連加峰覺得樹左側上坡處太陡,想看看右側下坡處情況,踩著礫石慢慢下行。才旺副縣長站在樹下襬手大喊,讓他別動,不料已經晚了,連加峰腳下的砂礫堆忽然向下滑動,他立刻回身,手腳並用一起上,這一腳剛踩上去,那一腳又滑下來,根本爬不動。眼看著整個人石塊般隨著砂礫堆往下流,下邊數十米處就是雅江,急流轟響。
“別動!連副!別動!”上邊人一起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