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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搖頭道:“沒有啊,只是此琴若毀,我就得花兩個金銖再買一張。”
他看著我,不說話。
我也看著他。
空氣一時寂靜無聲。
半晌,他漂亮的眉眼突然綻出笑容,那笑容好看得刺眼了。
他笑著道:“君姑娘這麼,真像我認識的一個小姑娘。”
我聽到這句話,其實心中略為不快了一下。就像我在清言宗生活時,聽說山下劉鐵匠為了哄老婆開心,誇獎老婆長得像大胤著名女戲子張白枝,結果被老婆操著鐵鍬追趕了七條街,雖然張白枝傾國傾城,而劉大嫂六尺身長足有兩百一十斤。其實天下女人皆同此心,但求獨一無二,不求傾國傾城。我想,如果將來我的夫君說出小藍今日這番話,我一定要讓他跪搓衣板。想完後覺得這個想法真是多餘,假如將來我也能有夫君,只能是君瑋,而君瑋此人跪搓衣板從來不長記性。
辰時末刻,一行四人加一頭老虎,一同來到約定的水閣。
宋凝氣色比兩日前好上許多。高高的髻,絹帛剪裁的花勝牢牢貼住髮鬢,銀色的額飾間嵌了月牙碧玉。我隱約記得在何處見過她如此模樣,想了半天,回憶起兩日前透過華胥調,我看到新婚那夜,她便是做此打扮,只是那時身著大紅喜服,而今日,是一身毫無修飾的素白長裙。
我說:“你這樣……”
她笑道:“總是要收拾得妥帖些,才好去見他。”
我知道她說的他是誰。是她愛上的那個沈岸。黎莊公十七年凍雪的冬天,桑陽關前,那個沈岸五招便將她挑下馬來;蒼鹿野的雪山裡,那個沈岸對她說:“若姑娘不嫌棄,待在下傷好,便登門向姑娘提親。”宋凝這一生最大的錯,就在於只經歷了沈岸一個男人,所以失去他彷彿失去一切,到死都不能釋然。但假如她同時擁有多個男人,失去他搞不好只是減輕私生活負擔。理智及時制止我不能再繼續想下去,再想下去這個故事就會演變成一篇女尊文。
宋凝對我說:“君拂,倘若我還祈望和洛兒團聚,會不會太貪心,若他活著,下個月正是他六歲生辰,我不知道若他活著,如今會長成什麼模樣,但他活著那時候,是極可愛的。”
我將包著七絃琴的布帛開啟,低低寬慰她:“我來這裡,本就是為實現你的貪心,我會讓你們團聚的。我們先出去,你且躺著好好睡一覺,待你睡著,我就來給你織夢。”
宋凝合衣睡下。她的一番話,終於堅定我的信心,我想,我還是要賭一賭的。
荷塘中一池碧色蓮葉,幾朵剛打苞的蓮花點綴其間,僕從在塘邊架起琴臺。我試了試音,看見君瑋捂住耳朵,他不知我今非昔比,琴藝已大有長進。我從前不愛學琴,因不知彈給誰聽。師父上了年紀,每每聽我琴音不到一刻鐘就要打瞌睡。君瑋則是一看我彈琴自己也要拿琴來彈,而我每當看見他的手指撥弄琴絃,就會情不自禁產生把手中瑤琴摜到他腦袋上的暴力想法。此後,慕言出現,縱然我不知道他的模樣,不記得他的聲音,但月光下他低頭撫琴的身影卻從未忘記,還有那些嫋嫋娜娜、從未聽過的調子。記得有一句詩,說“欲將心事付瑤琴”,我後來那樣努力學琴,只因想把自己彈給他聽。
巳時二刻,日頭扯破雲層,耀下一地金光,我彈起宋凝的華胥調。本以為她如此剛強的性子,又戎馬三年,持有的華胥調必是金戈鐵馬般鏗鏘肅殺,可樂音自絲絃之間汩汩流出,悽楚幽怨得撕心裂肺了。華胥調是人心所化,以命為譜,如此聲聲血淚的調子,不知宋凝一顆心已百孔千瘡到何種程度。再如何強大,她也是個女子,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敗在愛情裡。
撥下最後一個音符,蓮塘之上有霧氣冉冉升起,模糊的光暈在迷離霧色中若隱若現,是隻有鮫珠之主才能看到的景緻。
小藍凝望遠處假山,不知在想什麼。我從琴案邊站起,兩步蹭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他詫然看我一眼。
我正要解釋,君瑋已撥高嗓子:“男女授受不親……”
我說:“男女授受不親你個頭,不拉住他,怎麼帶他去宋凝夢中?”
小藍沒有出聲。
我保持著握住他手的姿勢。
因我已不是塵世中人,男女大防對我著實沒有意義。但被君瑋提醒,也不得不考慮小藍的想法和他的女護衛執夙的想法。可除了拉著他以外,也沒有別的途徑可以帶他入宋凝的華胥之境。執夙神色驚訝,嘴巴張到一半緊緊合上,比較而言,小藍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