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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索然寡味的人;即便對愛情感到無限興趣的女人,對這類男子也不太看得起。女人會被這樣的男人吸引,會被他們奉承得心花怒放,但是心裡卻免不了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些人是一種可憐的生物。男人們即使在戀愛的短暫期間,也不停地幹一些別的事分散自己的心思:賴以維持生計的事務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他們沉湎於體育活動;他們還可能對藝術感到興趣。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把自己的不同活動分別安排在不同的間隔裡,在進行一種活動時,可以暫時把另一種完全排除。他們有本領專心致志進行當時正在從事的活動;如果一種活動受到另一種侵犯,他們會非常惱火。作為墜入情網的人來說,男人同女人的區別是:女人能夠整天整夜談戀愛,而男人卻只能有時有晌兒地幹這種事。
性的飢渴在思特里克蘭德身上佔的地位很小,很不重要,或勿寧說,叫他感到很嫌惡。他的靈魂追求的是另外一種東西。他的感情非常強烈,有時候慾念會把他抓住,逼得他縱情狂歡一陣,但是對這種剝奪了他寧靜自持的本能他是非常厭惡的。我想他甚至討厭他在淫逸放縱中那必不可少的伴侶;在他重新控制住自己以後,看到那個他發洩情慾的女人,他甚至會不寒而慄。他的思想這時會平靜地飄浮在九天之上,他對那個女人感到又嫌惡又可怕,也許那感覺就象一隻翩翩飛舞於花叢中的蝴蝶,見到它勝利地蛻身出來的骯髒的蛹殼一樣。我認為藝術也是性本能的一種流露。一個漂亮的女人、金黃的月亮照耀下的那不勒斯海灣,或者提香 ①的名畫《墓穴》,在人們心裡勾起的是同樣的感情。很可能思特里克蘭德討厭透過性行為發洩自己的感情(這本來是很正常的),因為他覺得同透過藝術創造取得自我滿足相比,這是粗野的。在我描寫這樣一個殘忍、自私、粗野、肉慾的人時,竟把他寫成是個精神境界極高的人,我自己也覺得奇怪。但是我認為這是事實。
①提香(1490—1576),義大利威尼斯派畫家。
作為一個藝術家,他的生活比任何其他藝術家都更困苦。他工作得比其他藝術家也更艱苦。大多數人認為會把生活裝點得更加優雅、美麗的那些東西,思特里克蘭德是不屑一顧的。對於名和利他都無動於衷。我們大多數人受不住各種引誘,總要對世俗人情做一些讓步;你卻無法讚揚思特里克蘭德抵拒得住這些誘惑,因為對他說來,這種誘惑是根本不存在的。他的腦子裡從來沒有想到要做任何妥協、讓步。他住在巴黎,比住在底比斯沙漠裡的隱士生活還要孤獨。對於別的人他沒有任何要求,只求人家別打擾他。他一心一意追求自己的目標,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不僅甘願犧牲自己——這一點很多人還是能做到的——,而且就是犧牲別人也在所不惜。他自己有一個幻境。
思特里克蘭德是個惹人嫌的人,但是儘管如此,我還是認為他是一個偉大的人。
四十四
對於其他大師的繪畫藝術看法如何,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我在這裡自然要記敘一下思特里克蘭德對過去一些偉大藝術家的意見。我怕值得我寫下的東西實在不多。思特里克蘭德不善講話,他根本不會把自己想要說的用精闢的言辭講出來,給聽的人留下較深的印象。他說話沒有風趣。如果說我多少還成功地記錄下他的一些話語,從中可以看出他的某些幽默感,這種幽默也主要表現為冷嘲熱諷。他辯駁別人話的時候非常粗野,有時候由於直言不諱,會叫你發笑;但是這些話之所以讓你覺得滑稽,只是因為他的話說得不多。如果他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人們也就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了。
我應該說,思特里克蘭德並不是一個智力超群的人,他對於繪畫的見解也絲毫沒有什麼獨到之處。我從來沒有聽他談論過那些繪畫風格與他類似的畫家,例如塞尚,凡·高等人;我很懷疑他是否看過這些畫家的作品。他對於印象派畫家似乎不怎麼感興趣,這些人的技巧留給他一定的印象,但是我猜想他也許認為他們對待藝術的態度是平庸無奇的。有一次施特略夫正仔細評論莫奈的卓越藝術,思特里克蘭德突然插口說:“我更喜歡溫特爾哈爾特①。”我敢說他說這句是有意氣一氣施特略夫;如果他確實有這個意思,他算成功了。
①弗朗茲·伊可薩維爾·溫特爾哈爾特(1805?—1873),德國宮廷畫家。
我感到很失望,不能寫下他在評論一些老派畫家時的謬論。他的性格既然如此怪異,如果他在品評繪畫時也有一些奇談怪論,我筆下的這個形象就更加完美了。我覺得我很需要叫他對過去的一些畫家發表些荒誕的理論,但是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