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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她當然會信你,只是她肯定會因此擔心,來求我放過你,不要將你交個警察,你想看到她來求我?”
我咬著嘴唇,恨恨地看著他,半響,一寸寸放鬆了擱在他膝蓋上的腿,他說得對,我怎麼捨得讓簡師奶去求這個混蛋?怎麼捨得,我今世的母親,去向我前世的仇人低頭?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輕輕挽起我的褲腳,露出半截小腿,晶瑩剔透的肌膚上,一道常常的疤痕如蜈蚣一般猙獰扭曲,份外醒目。他的手掌握了上去,溫度炙熱,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從上而下,由輕而重慢慢摩挲按摩。一股熱流湧了上來,夾雜著酥麻、疼痛、憤怒和無奈,我扭過頭去,自欺欺人地想,就當這腿不是自己的,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
片刻之後,他停了下來,輕聲問:“疼嗎?”
我此時方覺得,腿上一片火辣辣地疼痛,我咬牙不答,忽然,腿上被澆上一陣冰涼,他將半瓶藥酒,澆了下來,我嗤了一聲,本能一縮,他猛地一抓,手勁奇大,使勁搓揉拍打,我受不住,終於悶哼出聲。
“疼也忍著。”夏兆柏冷聲說,頭也不抬,繼續揉我的腿,待那陣火辣辣的痛感伴隨著血脈通暢的暖意出現,他方住了手,可手掌仍然慰貼在我的小腿處,陣陣暖意彷彿直達心底,他微微笑了,柔聲問:“好點沒,痛得可好些?”
我驚詫地看著他,忽然想起,我一見他便只顧著怕他要怎麼報復我,報復我的家人,卻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那就是,夏兆柏今時今日,怎麼樣也算一個富豪,收拾我這樣的人,比捏死一個螞蟻還容易,又何須屈尊降貴,蒞臨這裡?便是要施恩,可也無需親自到來,還與我們一道吃飯,還為我,搽藥酒?
他難道不該將我抓起來,交由手下痛扁一頓,或是讓簡媽找不到工作,或是害我們流離失所,才更符合他的一向做法的嗎?
還是說,他此刻施恩的背後,隱藏更為陰險的用心?畢竟,誰會閒著沒事,為一個即將失業的女人提供適合她的工作?會放著家裡高薪聘請的廚師不用,來我們這,吃一頓上不了檯面的家常便飯?會為一個數度忤逆他的少年搓揉傷腿,然後還暗示有一個基金,可以幫助他上大學?
這些俗稱“雪中送炭”的事情,擱在林世東身上,他會做。因為他受的教養,他愚蠢的人人平等的觀念,讓他選擇做一個濫好人;可這是夏兆柏,夏兆柏,不是該殺伐決斷,面不改色,不是該看著旁人被他逼了跳樓,還能倒紅酒細品,他不是,曾經逼得我失魂落魄,沒了活路,還能與我那個堂弟,媾 和慶賀的麼?
一瞬間,他有陰謀的想法幾乎為我所確信。但是,我心裡卻又隱約有了一絲不安,那雙搭在我的小腿上的手,確實溫暖厚實,經過他那麼一折騰,我骨頭縫隙中絲絲冒出的寒氣痛感,似乎,真的有所緩解。
我受的教育,從來沒有教過我,如何惡狠狠在別人的幫助前轉過頭去,即使那個人,是我的仇人,我想了想,還是低聲說:“謝謝。”
夏兆柏彷彿很高興,微笑著說:“我手藝不錯吧?我的父親,以前是個跌打醫生,就是鄉下那種,沒有醫師執照,專門給人看點風溼骨痛,跌打損傷的,我這都是跟他學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還未反目成仇的時候,夏兆柏有一天喝多了,也曾跟我說起他的家鄉,據說很美,很安靜的小地方,卻不曾談起他的親人。我奇怪他為何跟我談起這些,但我沒有打斷人說話的習慣,便默默聽著,夏兆柏停了一會,說:“我父親因為沒有正式執照,吃盡了苦頭,儘管臨床經驗豐富,卻不得不偷偷摸摸行醫。所以他最大的願望,便是有天,我能考上省城醫學院,成為一名有學歷的醫生。可惜,我卻不是那塊料。”
“我後來做過很多事,”他見我看他,笑著拍拍我的腿,說:“多到你想象不出來。可是,就沒有做過醫護這一塊。我現在生意做得很大,跨著好幾個行業,可也沒有涉足醫藥這一塊。我想,我是徹底,跟醫字無關。”
我心想,幸好無關,不然那人命關天的地方,你不知道又要造多少孽。
他深深地注視我,說:“我現在有點相信你說的,世東會跟你聊他不跟別人說的東西。你確實,令人有想說話的特質。”
“這種特質,世東身上也有。”夏兆柏緩緩地,斟酌詞句地說:“世東是個很奇怪的人,他彷彿總能,很認真地聆聽你說話,但是,又好像一句話也沒聽清……”
我別過臉去,淡淡地說:“夏先生,懷念林先生,咱們另找時間地點吧。”
他尷尬地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