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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縣令看了吧?”
“是,對了,我沒打聽到你運了什麼寶貨到長安,還以為你沒送。但不知這次送的是什麼,往後貴妃、高將軍問起來,我才好回答。”
“真是書畫。”薛白道:“縣令莫非以為我貪墨了送禮的錢不成?”
兩人之間其實毫無信任,耐著性子應付對方罷了。呂令皓眼睜睜看著薛白將那信紙收回袖中,忌憚有之,嫉妒亦有之,臉上的笑容卻更溫和起來。
“你我同縣為官,往後要多加親近才是……”
這大概是薛白與偃師縣官紳們關係最好的一段時間。
一方面他還在消化高崇的遺產,另一方面他還在積蓄力量,施政也選擇不觸碰到那張強大的利益網。造農具、開荒田,只是在邊邊角角小打小鬧,因此大家都十分和睦。
過了臘月,伊洛河也結了冰,不論是漕工、農夫、奴隸,或是世紳,都已進入了一年中最閒暇的時候,等待著過年。
宴邀薛白的請帖也開始多起來,臘月十二,崔晙便廣邀親朋到宅中赴宴,整個縣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皆在受邀之列。
“薛縣尉年少有美才,卓爾不群。其實待人有風度,人品絕佳。”
宴上,提及薛白,崔晙不吝嗇讚譽之詞,呂令皓、宋勉等人亦是附和稱讚。大家雖然有過不愉快,但只要利益相得,不愉快都會過去。往前看,才能攜手共享富貴。
“本縣亦欣賞薛郎……對了,他怎還不來?”
“薛縣尉昨日便出城了。”郭渙再去打聽了回來,小聲道:“許是有事耽誤了,沒趕得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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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中,有一名四旬左右年歲的大漢牽馬到了魁星坊薛宅,正要叩動門環,恰遇一對小夫妻牽著手要出門。
“敢問,可是薛縣尉當面?”
大漢看著眼前少年郎君那張臉,也有些遲疑,暗想也許是大家贊薛縣尉才貌都是客氣話吧。
“我不是啊,我是縣尉的幕僚、春闈五子之一的杜謄,可聽說過我的名字?”
“原來是杜郎當面,某家姓樊名牢,想要拜會薛縣尉,不知他可在?”
杜五郎反倒是吃了一驚,連忙把薛運娘拉到身後。
“你就是樊牢?!”
他抬頭看去,樊牢身量至少六尺五寸,虎背熊腰,滿臉都是絡腮鬍子。這是很威武的身材相貌,唯獨一對眉毛是八字形,眉頭還皺成一個“川”字,顯得憂慮過甚的樣子。
“是,我想找薛縣尉談些事務,方才到崔宅打聽了,他似乎不在那裡?”
“我倒是知道他在哪,你等一下,我帶你去。”
杜五郎有些驚慌,連忙拉著薛運娘回宅院,“嘭”地關上門,等再出來,身邊帶著的已是姜亥,還牽了兩匹馬。
樊牢渾身氣勢很強,但一遇到姜亥,卻還是被壓了下來。兩人彼此對視了一會,姜亥傲然咧嘴一笑,驅馬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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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到臘月,薛白已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偃師境內走走逛逛,實則是暗查田畝。
他當然信不過郭渙。
這日在伊河南邊,他看到前方的一排農舍有些眼熟,向殷亮道:“我們上次就是丈量到這裡?”
“是,到了這裡,崔河到鞏縣之間的田地就都丈量好了。”
“去看看。”
今年讓宋家捐贈了一筆糧草、再加上抄沒了郭萬金,縣署催稅不像往年那般緊,希望農戶們能過個好年。
這一帶的農戶今年逃走了三戶,剩下的也過得緊巴巴,薛白上次來便見到有一家四口擠在榻上,連褲子都不夠。
他不打算直接給他們一條褲子,而是讓織坊過來僱了一批婦人,讓她們在這寒冬給子女掙兩件冬衣罷了。
“前面那間也去過,只有一個漢子與他阿孃,他阿孃病好了嗎?”
“是,冊上記的是喬二娃。”
薛白對喬二娃有印象,那是個默默承受了很多的農夫,感覺已到了逃戶或造反的邊緣。
上次來,薛白見到喬二娃的阿孃病了,便安排大夫到各鄉義診。這種善舉倒是縣中各家世紳都全力支援,出錢出人出藥材,惠而不費,一點花費就能揚善名。
今日過來,只見喬母病已經好多了,喬二娃還是不聲不響的,只跪地磕了三個頭,表示記得縣尉的恩情。
磕的這三個頭,讓薛白感到深刻的不是感激之情,而是想到縣尉只需要輕輕一句吩咐,於一個農戶卻是關係一家子活路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