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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只怕不妥吧。”
“年息二分……”
沒有人敢在顏真卿、杜有鄰面前議論此事。
中書省的官廨中,兩人對坐著,顏真卿先開口問道:“今日提出此議,陛下事先可有與你透過氣?”
“不曾。”杜有鄰搖頭,憂愁不已,道:“這可不是小事啊。”
這當然不是小事,薛白說的是年息一二分,還是限年底納足,什麼意思呢?若有農戶在春天借一百錢,收成之後還錢,按最晚的時限算,需還一百一十錢或一百二十錢。
而如今民間借貸,相熟之人或抵押借貸大概也是一二分的月息,至於高利貸,年息一倍的也是常有。換言之,普通農戶真到了要借錢的時候,常常是春天借一百錢,秋收之後要還兩百錢。
至於一些趁人之危的,特意趕在荒年、災年借高利貸給農戶,為的就不是這一倍的利息,而是田地。
官員們口中“與民爭利”的“民”之一字,指的未必是那些農戶。
當然,這政策實施起來極為複雜,又容易遭到地方官的推諉,或觸動太多放貸者的利益,從利民之舉變成害民之舉,顏真卿擔憂的也正是如此。
“顏公,可是覺得,陛下又冒進了?”杜有鄰問道。
他用了一個“又”字,因為在他們這一輩人看來,治大國如烹小鮮,輕易不宜用這些大刀闊斧的手段,多開荒,少徵稅,勤政愛民,減小用度,國力自然會慢慢富足,薛白則不同,每每求新、求變,那就意味著有風險。
往日這些時候都是顏真卿出面勸阻薛白,可這次,他卻是道:“也許是我太陳腐了啊。”
“聽顏公這意思,是反對還是支援此事?”
“陛下若提春苗貸,那想做的,便絕不僅是春苗貸。”
顏真卿原本想著國事安穩了,自己就激流勇退,可今日看出了薛白的變革之意,又不放心起來。
他不得不提醒杜有鄰一句。
“你我任相,要承擔的壓力不會小啊。”
“是。”
說罷這件事,杜有鄰猶豫著,請教了另一樁小事。
“顏公,為何你從來沒問過我,我是否真在天寶五載以前就知陛下身世?”
顏真卿詫異道:“我為何要問你?”
“前幾日,我的不肖子向我詢問此事,我亦覺得奇怪。”杜有鄰道,“此事有何玄機嗎?”
“杜五郎?他想必是隨便問問吧。”顏真卿道:“你果真在天寶五載之前就知陛下身世?”
“是啊。”杜有鄰撫須道。
顏真卿有思忖之色一閃而過。
他之所以從來沒問過杜有鄰這個問題,因為只有不確定杜有鄰是否說謊,才需要問,而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杜有鄰在說謊。
如此看來,杜五郎似乎知道了什麼,那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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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顏泉明向顏真卿道:“前幾日,張垍過世了。”
“如何死的?”
“當是壽終正寢了。”
顏泉明其實知道,當年是顏真卿透過張垍查訪了大量三庶人案的知情人,最後找到了郭鎖,力證了當今天子的正統。
但偏偏因為天子是顏家之婿,若旁人知道是顏家找出的郭鎖,會使此事缺少了信服力,因此,顏泉明一直瞞著。
“知道了。”顏真卿對張垍之死沒有反應,“你去歇著吧。”
“喏。”
待顏泉明退下,顏真卿閉上眼,撫著額頭,顯出了疲憊之色。
他回憶起了那個與張垍見面的午後。
“你不必抱有期望,假的就是假的。”張垍道,“若說他是薛鏽的外室子,唐昌或還認不出。但唐昌怎麼可能認不出李瑛的第三子?張九齡、賀知章收養那些落罪者多年,唐昌又不是沒見過那些孩子。”
張垍當時說到這裡,眼睛裡顯出譏諷之意來。
“你看,真相從來都很容易分辨,難辨的是權力啊,從唐昌為了助李琮登基而說謊的那一刻開始,真相就已經丟失,只有你還在乎真相,有何可在乎的?”
顏真卿告別了張垍時是失魂落魄的。
他終於確認了他的女婿、他的學生在冒充皇嗣,離篡奪李唐江山僅有一步之遙,愧疚讓他無比的痛苦。同時還帶著一絲不忍,不忍那即將到來的安定太平又要付諸東流。
那段時間,他想過親手殺掉薛白的。哪怕這會讓他的女兒傷心欲絕,但顏家可以為大唐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