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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達然
我們擁有的不一定能抱。例如空氣,空要抱就氣了。抱不著影子,再怎樣光明子都爬不上來。抱不起胎兒,因為還沒生出來哭過。而時間,那浪子蕩婦,當掉每個人的青春,卻抱不住,零亂遺落記憶的皺紋。抱不到背上的創口,卻得帶著走。
如何擁抱散失的鄉土?撫摸只算膚淺接觸;抱緊,或許窒息。
屬於我們的並不一定抱。炸彈和狗懷久後可能爆和吠的。老抱著書非但不能念還會發呆。球總是抱著就不好玩了。為香豔而摘花已錯還抱,體溫徒然催殘芬芳。
至於只抱自己而感到溫暖的,外面太冷酷,會凍僵的。
抱的不一定屬於我們。抱別人的孩子可愛,小孩卻怕得哭了。擁抱,抱不走樹,不必刻上感情,樹不識字,受不了的。兩千五百年的希臘那個痴情的女孩沙孚,愛擁抱她的,擁抱她的卻離去。既然傷心就寫詩。然而抱她的還是不來。
看到這裡,你抗議:她抱的不一定是人啊!抱不一定伸出手臂,也能用思想、意志和心情。有人懷疑抱恨,彷彿不恨就不能活。有的懷理想,抱到發瘋。有的關懷社會,像抱冰塊,他們忍得住冷,冰卻受不了他們的溫暖,溼落地上,人生可燃燒或腐爛,燃燒的不能抱,而腐爛抱久能消失。
你抱怨到這裡,又憂鬱。憂鬱是不願釣的魚,偶爾誤入閒置的網裡亂跳。無波浪的你要放進水內,它逃到地上,滾不出泥土,張著嘴掙扎。拿上來,它又滑開。
你終於捧起,要放進懷裡,但憂鬱已黯然死去,不值得抱了。
永恆
臺港文學選刊
林清玄
有一次,她告訴他一個故事。
說是有一對情侶一起去登喜馬拉雅山,恰好遇到雪崩,他被滾落的雪捲走,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而她則站在那滾去的雪堆旁邊,呆在當地。
她回家以後,常常在夢裡出現他在雪中呼喊的影像,她決心去找埋在雪中的他。每一年,她都去喜馬拉雅山出事的地點找他,一年一年過去了,找了二十年,終於在山腳下找到他。
那個時候,她已經兩鬢飛霜。皺紋滿布,而他還是雪崩時二十年前的青春容顏。她深深地感覺到時光的力量。
說完故事,他們都深深的動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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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他:“感情是可以永恆的吧!”
他說:“這樣就是永恆嗎?”
後來談起了永恆,那時他們正在熱戀,都真真地體會到感情可以永恆。
他們到最後也分開了,分開的地點不在喜馬拉雅山,而在臺北,但永恆已經像喜馬拉雅山的雪片,紛紛落了一地,一下就溶化了。
除非有雪崩,但雪崩也不能保證永恆。
永恆的變化
曼迪諾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生活就像自然,有陽春,也有金秋;有酷夏,也有寒走運和倒黴都不可能持續很久。
對於突然情況,如果沒有充分的思想準備,那麼厄運就會像大海的波濤一樣,在你生活的海岸上忽起忽落拍打不停。相應的,高潮和低潮,日出和日落,富有和貧窮,快樂和失望,將應運而生。
做好最壞的準備,別羨慕那些春風得意的驕子。他們往往是脆弱的,一旦面臨災禍,就會束手無策,徹底崩潰。也別學那些倒黴背時的可憐傢伙。他們一遇到挫折就不能自拔,常常沉溺於悲哀,一錯再錯,在眼看就要柳暗花明之際,卻躺下不再起來。注意堅持不懈,別學他們的樣兒。
要永遠堅信這一點,一切都會變的。無論受多大創傷,心情多麼沉重,一貧如洗也好,都要堅持住。太陽落了還會升起,不幸的日子總有盡頭,過去是這樣,將來也是這樣。
永遠不許你丟掉它
鍾玲
北風根根針尖似地刺著施老伯的喉頭,他忙把藍棉襖的領口扣上。他進了公園藏室,取出掃把和畚箕,然後走到鞦韆旁邊,待要掃地下的落葉,忽然他瞪大雙眼,驚奇地望著正前方:那張長椅上放的是什麼鬼東西?黑色的大包裹?誰留下來的?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包裹?他定睛一瞧,才看出黑色包裹頂端有個人頭,短短的黑髮,是個男人。施老伯想,自己真是老眼昏花,明明是一對情侶,兩人裹在男朋友的黑大衣裡。公園是情侶流連之處,但是一早八點半,在陰暗的黑雲下,吃著冷風談情說愛,以前倒沒見過。大衣裡的小天地一定熱烘烘。施老伯油然懷念被窩裡老太婆胖敦敦的身骨,可是她已經去了,去了兩年了。施老伯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