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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起？為什麼她會說還不起？這個世上不是有那麼多的乞討者嗎，甚至是一種職業來經營，甚至在脫下乞丐裝後理直氣壯地大魚大肉醉死夢生嗎？更何況像小敏那種情況，完全可以藉助媒體，藉助社會輿論，向社會募捐，尋求熱心人的幫助……這，已經成了一種社會風尚，無可厚非的，為什麼她會說還不起？”
梓箐心中一動，總覺得靈魂中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一樣。
“什麼還不還的，人家捐獻的錢就是你自己的，前兩天就你們隔壁病房那個，他女兒發了一條微博，拍幾張照片，就有好多人捐款，現在不僅醫藥費綽綽有餘，生活費什麼的都足夠了。”
“就是啊，捐款就是獻愛心，既然是愛心又怎麼有收回去的道理。這樣吧，既然你們的情況已經這樣子了，我們幫你做也行的。”
“對對，捐款是不用你還的，你就放心吧……”
“最重要的是，向社會求助，你孫女就有醫藥費了，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醫治了啊……”
不管人們怎麼說，小敏奶奶坐在那一個勁的擺手搖頭，就是不同意。
人們無法理解小敏奶奶的“還不起”，而梓箐也覺得，小敏奶奶對小敏超越了父母的愛，現在竟然會拒絕一個可以救孫女的機會。因為根據他們家庭現狀，這幾乎是唯一有效途徑！
這，難道就是對孫女真正的“愛”嗎？
已經有人這麼問了出來了，“大嬸子，你咋就這麼執拗呢？你孫女現在這個狀況，只要找到合適的骨髓捐贈者。做了手術，是有很大希望的……”
“是啊，要不我現在就發一個微博吧……”張君也是一個熱心的人，當即就要婆孫兩照相。
老奶奶記得站起身，胡亂擺手，激動起來，可是周圍人聲嘈雜。都以自以為最善良最仁慈的方法想要幫助她們。所以老奶奶的聲音淹沒在其中，無力反駁，因為反駁就意味著她不愛她孫女……
剎那間。梓箐像是有些明悟，這還只是病房了的人以及幾個護士護工，平常接觸中，也都是和善之輩。僅僅一會功夫，所有人都圍在了病床前……帶著憐憫的神情和同情的眼光看著瑟縮在角落。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平常乖巧懂事，喜歡笑的小女孩現在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驚恐和無助起來，她只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奶奶。可是……大家關心的話語一遍遍阻擾著她心靈的安靜。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免費的不勞而獲的東西，想要得到社會的自助，那麼首先就承受來自社會的“關注”吧。
小女孩大概現在還不懂什麼“知恩圖報”。但是她奶奶懂得啊，在承受各方面的重壓之下。每天心靈還要承受道德的叩問：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忘了這是社會上好心人捐贈的錢，不要忘了別人的幫助……就像她說的話，她老了，已經還不起這份恩德了，她無法讓自己心安理得的承受。
可是，她現在又能將這個事實告訴自己的孫女嗎？讓她這麼小就要“牢牢記住，自己的命是好心人撿回來的，要感恩，要報答……”那麼，她的無憂無慮的童年呢？她幼小的心靈能否承受這樣的負擔？生命無法承受之重，便是如此了！
好吧，這些都是對於有自己原則的人而言。其實這段時間梓箐還是看了很多新聞的，有些便是在媒體和鏡頭前各種痛苦和哭訴，獲得了大額自助後捐款瀟灑去了，丟下耄耋老人和稚童在破爛的家裡艱難生活……
噗通——
老奶奶突然跪了下去，眾人都是一驚，“大嬸子，你咋這樣呢？快起來啊。你是長輩了，給我們下跪會折煞我們了……”
“對啊對啊，快起來，等會讓張君發個微博，相信肯定有很多好心人……”她們還沒有放棄幫助這對可憐的祖孫。
老奶奶拒絕被攙扶起來，哭著說道：“你們聽我把話說完……”
人們一臉憐憫的樣子，“你說吧，你說吧，有什麼要求，只要我們能做到的，肯定幫你……”
眾人連聲附和。
老奶奶擺擺手，好一會，病房裡終於安靜下來了，“我感謝你們的關心，感謝你們的幫助，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我只想我孫女安安靜靜的，快快樂樂的生活，我不要她有任何的揹負和枷鎖，求你們以後也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哎，算了算了……
人們一陣嘆息，不過人家都已經下跪了，再勉強貌似她們就是惡人在逼迫婆孫兩樣。
……
梓箐一直坐在自己病床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