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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下來。
顧昀看了他一眼,緩緩地撥轉馬頭往回走去,沈易連忙跟上,低聲道:“大帥,我看皇上這回是鐵了心的要放虎歸山,怎麼辦?”
“天子祭天是金口玉言,是向老天爺發了宏願,覆水難收,我有什麼辦法?”顧昀面無表情地說道,“為了安撫我,張口許給玄鐵營三十戰車和四百鋼甲,旨意已經下到靈樞院了,他仁至義盡到這份上,我還好意思為了那點小事沒完沒了嗎?”
新皇剛過而立之年,比風燭殘年的先帝更強硬。
顧昀無心弄權,皇帝強硬與否他並不在意,但問題是,皇上對邊境的政策竟比先帝還要目光短淺。
兩人並肩沉吟了片刻,顧昀開口道:“不過國庫空虛也是事實,皇上新近繼位,多少有些迫不及待——你不知道,昨天洋毛子‘大高帽’派了個尖嘴猴腮的使者過來,嘰嘰咕咕地說了一下午,我現在耳邊都嗡嗡。”
“……”沈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西洋教皇?”
在大多數大梁人心裡,洋毛子家都十分不成體統,那“教皇”不好好在廟裡燒香,整天戴個大高帽四處拋頭露面,什麼事都要攙和,皇帝說話反而不管用——這不是要翻天嗎?
顧昀點點頭:“說是要通商,昨日我陪著聽了一陣,他們想將古絲路沿西域境內擴出一條大商路來,由我雙方派兵鎮守,保障往來互通,說得天花亂墜的,連地圖和想象的實物圖都畫出來了,給皇上算了一筆忽悠賬。”
沈易笑道:“通商是好事,你說得什麼話?”
“沒說不是——只是做生意的事我不太懂,”顧昀道,“但還是覺得,洋人若與我通商,他們未見得佔得到便宜。”
這是實話。
西洋貨自武皇帝年間便開始流入大梁了,那些個琉璃燈、西洋景之類的小玩意很是新鮮了幾年,可惜都不長久,因為流入的西洋器物精緻歸精緻,很多都要燒紫流金,一入中原,間接炒熱了紫流金的黑市。
當年武皇帝感覺這麼下去,國將不國,為了嚴控民間私用紫流金,他準備了軟硬兩手,在一天之內下了四道法令,著各地嚴查紫流金私用之事,抓一批殺一批,全部以謀反論處,概不姑息,先用高壓鐵腕勒住了這根國之命脈。
隨後令靈樞院牽頭,聚集了一大批民間長臂師,很快加班加點地仿出了一堆功能相近、但以燒煤上弦為動力的仿西貨。
硬刀子卡死了紫流金出口,軟刀子直接斬斷了西洋貨的市場——哪怕弄得到紫流金,誰還不願意燒點便宜的燃料呢?再者西洋畫花裡胡哨,在中原人看來,多少有點上不得檯面。
真正的西洋貨很快便被仿物取代,洋商人的東西在中原一代賣不出價。
反而是絲綢一類的細巧物件,聽說在洋毛子那裡火得不行。
顧昀道:“既然沒有好處,也未必有好心啊。”
沈易默然無語片刻:“皇上怎麼看?”
顧昀的嘴角翹了翹,露出了一個說不出是酸是辣的笑容,說道:“皇上有恃無恐,他覺得有我玄鐵營鎮守西北,大梁便能刀槍不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本事,你說我愁不愁?”
沈易想了想,問道:“皇上是當著你面這麼說的?”
顧昀苦笑了一下:“不光當著我面說,還賜了我一件狐裘呢。”
顧大帥一年四季只穿單衣的毛病滿朝文武都知道,也就是在關外遇上白毛風的時候加點衣服,皇上賜他冬衣是什麼意思,很難不讓人多心。
沈易默然。
顧昀:“過完年我差不多也該回西北了,玄鐵營老在北大營裡待著,皇上有點睡不著覺。”
千里江山,錦繡河山在新皇一句話中凝成了一線,壓在了安定侯肩上。
他們覺得他手握玄鐵三大營,戰無不勝、無所不能。
又倚仗他,又畏懼他。
顧昀玩笑道:“你說我要是有一天嘎嘣一下死了怎麼辦?”
沈易臉色一變:“哪來的混賬話,呸!”
顧昀不太在意地說道:“這有什麼好忌諱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們顧家就沒有命長的,非但命不長,連兒女運也是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老侯爺那時候每天看見我就長吁短嘆,到了我這裡更是……後繼無人了。”
沈易:“不是還有四殿下呢嗎?”
顧昀搖搖頭:“那孩子不是吃沙子的命——嘖,好好的大年夜,咱倆聊這些添堵的事幹什麼?快去給我訂個‘紅頭鳶’,我回家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