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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飛馬、原始的刀槍劍戟與吹箭長矛,都一併褪了色,凝固在重甲那鐵傀儡一般玄黑厚重的背影裡。
沈易突然間有種感覺,像是一個時代就在他眼前走到了尾聲。
不過他只感慨了一小會,很快回過神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如果顧昀的推測是對的,那麼十八部落內部很可能已經有了分歧,這種戰機決不能錯過,北方很可能立刻要起戰事。
就在沈易在天牢外轉了一圈,準備走人的時候,突然一道白影從不遠處閃過,快得讓人覺得是自己眼花了。倘若不是沈易多年在戰場上磨礪出的敏銳直覺,他幾乎察覺不到。
沈易衝附近幾個無知無覺的衛兵打了個手勢,率先拎起自己的割風刃進了天牢。他越走越心驚,那地上居然連一個腳印都沒有,空曠的天牢裡靜悄悄的,而兩個看大門的牢頭一坐一站,木然不動,仔細一看,居然已經悄無聲息地暈過去了。
突然,沈易腦後突然傳來一陣微風,他本能地往前一撲,伸手抽出了後背割風刃,往後一揮——揮了個空。
耳邊“叮”一聲輕響,割風刃碰到了某種特別輕的東西,沈易頭也不回地往前撲去,到了角落裡往上一躥,雙腳在牆上借力,整個人翻轉過來,一把帶住了潛入人的衣角,他順勢往下一拉,那人臉上的面紗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下來,居然是陳輕絮。
沈易:“……”
他基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落地的,傻乎乎地張開嘴,差點把自己的腳給崴了。
下一刻,一側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北大營的衛兵們跟了進來,沈易回過神來,飛快地衝陳輕絮搖搖頭,將她往背光的角落裡一推,繼而若無其事地收起割風刃,轉身踱了出去。
衛兵:“沈將軍,怎麼了?”
沈易淡淡地說道:“沒什麼,我一時看錯了,那蠻人手段詭譎,告訴兄弟們都警醒一點。”
眾衛兵不疑有他,迅速編成幾隊,各自散去其他地方巡邏。
沈易在原地鎮定地站了片刻,連著深吸了幾口氣,心快要跳出來。
好半晌,他悄悄將手上第二茬冷汗抹去,轉向陳輕絮的藏身之處:“陳姑娘怎麼會在這?”
陳輕絮是來見蠻族使節的,一點烏爾骨的線索她都不想放過,來之前跟長庚打過了招呼,長庚本想讓她託軍中人幫忙,但是陳輕絮自己考慮了一下,認為自己不打算劫囚,只是趁夜混進天牢轉一圈,問題應該不大,烏爾骨的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實在沒料到自己會被逮住,還是被認識的人逮住,當下有幾分尷尬地拱手道:“多謝將軍手下留情,我來天牢是想跟蠻族使節確定幾件事——沈將軍可以看這個。”
說著,她從懷中取出長庚的一封手書,上面蓋了顧昀的私印,這是雁王借顧昀之勢開給她的後門,陳輕絮一開始沒打算走,此時才暗自慶幸,還好有這麼個東西,不然真要說不清楚了。
那封信她一直放在懷中,還帶著一點餘溫,沈易接過去的時候手都在哆嗦,做夢似的看了一遍,那可真是字字都如過眼雲煙,一個墨點都能進入他燒糊的腦子。
沈易在窄小的耳室中和陳輕絮共處一室,愣是不敢抬頭看人。
陳輕絮見他半晌不言語,便提醒道:“上面有顧侯爺的私印。”
沈易如夢方醒:“啊……哦,是,那你小心點,唔……請進。”
陳輕絮鬆了口氣,往天牢裡走去,走了幾步,發現沈易並未跟上,便又道:“將軍若是不放心,可以一起過來。”
沈易惜字如金地一點頭:“嗯,打擾。”
說完,他就只是默默地跟在離陳輕絮五步遠的地方,大氣也不出,比沒有生命的鐵傀儡還消停。天牢裡黑黢黢的,陳輕絮也看不見沈易臉紅成猴屁股的衰樣,心裡還在詫異——不都說物以類聚麼?怎麼安定侯身邊還有這麼正經古板的人?
兩人相對無話地一路走到了蠻族使節的單間前,沈易終於開了尊口,數著字數說道:“此人名哧庫猶,是狼王加萊的心腹。”
他詐屍似的突然出聲,陳輕絮嚇了一跳,指尖頓時銀光一閃,險些把兇器拿出來。沈易當然看見了,懊惱地閉了嘴,更不敢吭聲了。
這時,還是敵人解救了快要順著天牢的牆縫鑽進去的沈將軍,那單間裡的哧庫猶聽見他的介紹,悠悠地接了話:“別人都道我是狼王身邊的叛徒,這位將軍倒是慧眼如炬。”
沈易一對上他,嘴皮子就利索多了:“叛徒?這麼說貴部二王子篡位的傳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