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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從北大營趕回來,長庚已經喝藥躺下了,臉頰燒得有點發紅。
顧昀探了探他的額頭,在一側合衣躺下了——不管他回不回家,長庚永遠只佔一半床鋪,並且哪怕噩夢纏身,睡相也老實得很,從不亂滾。
怕長庚晚上燒得厲害,顧昀沒敢睡實在,因此枕邊人一動他立刻就醒了,伸手一摸,只覺長庚身上熱如火炭,氣息也十分急促。
長庚夜間噩夢纏身是常態,顧昀已經習慣了,大多數時候只要他迷迷糊糊中伸手抱一下稍作安撫,長庚自己就會平靜下來。可是這晚大約是生病的緣故,長庚臉上突然露出痛苦之色,本能地抓住了顧昀的手腕,五指扣緊,難忍地低哼了一聲,怎麼也叫不醒。顧昀只好一探手從床頭的小藥包裡捏了根銀針,按住長庚,在他手腕上輕輕一刺。
長庚狠狠一激靈,醒了過來。
顧昀的瞳孔卻微微一縮——重瞳。
可是比起上次烏爾骨發作時天崩地裂的混亂,這回長庚明顯剋制多了,沒什麼過激動作,只是呆呆地看著顧昀,眼眶微微泛紅。
顧昀提心吊膽地叫了他一聲:“長庚,還認識我嗎?”
長庚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睫毛上一層冷汗隨著滾滾而落,啞聲道:“你怎麼……回來了?”
這一句話間,他眼中重瞳緩緩地合而為一,紅痕也逐漸隱去,彷彿方才只是顧昀得錯覺。顧昀親了親他,給他擦了汗,把人哄睡了,到底不放心,第二天一早派人去宮裡送了病假,隨後找來了陳輕絮。
“沒什麼事,”陳姑娘看過後診斷道,“殿下身體不錯,只是近日天氣變化無常了些,稍稍受了點寒,兩幅藥下去就差不多了。”
長庚笑道:“我說也是,他偏不信,還小題大做地勞動姑娘一趟。”
陳姑娘雖然照常是冷冷淡淡地客氣了一句,內心卻真是再也不想看見雁王殿下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了——剛生完頭胎的新嫁娘都沒有他這麼能得瑟。
忍無可忍的陳姑娘仙氣飄渺地對這二位提出了告辭,顧昀親自把她送出門來,經過侯府長而冷清的迴廊時,顧昀忽然低聲道:“今天請陳姑娘來不是看風寒著涼的,他昨天晚上發熱的時候眼睛裡突現重瞳,我有點不踏實。”
陳輕絮立刻正色下來,一皺眉:“侯爺請細說。”
顧昀將當時長庚突然發作又立刻清醒的情景說了一遍,問道:“你看著是什麼情況?”
陳輕絮聽完沉吟良久,微微垂下眼,似乎是在仔細回憶方才的脈象,等到顧昀都有點緊張了,她才說道:“殿下心志堅定,實在讓人感佩。”
顧昀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他眼下的清醒是全憑藉心志壓制,昨天燒糊塗了,所以一時露出來?”
陳輕絮點點頭:“殿下從小受烏爾骨折磨,應該是已經習慣了,即便睡著了也儲存著幾分清醒,我只是擔心……他現在正是年輕力壯、精力十足的年紀,將來倘若歲數漸長,體力漸衰,是否還能有這種精氣神。”
顧昀卻想起了什麼,疑惑道:“那照姑娘你這麼說,是一旦他生病、受傷或是誤食了什麼讓人神志不清的藥物,都會有這種症狀嗎?”
陳輕絮:“按理是的,視情況嚴重與否而定。”
“可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顧昀道,“前一陣子他在江北受傷,是我去把他接回來的,當時因為傷口失血過多,他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宿,中間卻很踏實,烏爾骨不但沒有發作,好像連被噩夢驚醒的症狀都沒有了。”
陳輕絮突然愣住了。
顧昀:“陳姑娘?”
陳輕絮喃喃道:“不可能,所以難道是氣血……我完全想岔了嗎?”
顧昀一頭擔驚受怕的霧水。
陳輕絮卻沒解釋,她彷彿給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走。
顧昀:“哎……陳姑娘……”
“容我想想。”陳輕絮撂下這一句,腳不沾地地飄走了,稍一眨眼,她人已在幾丈開外,轉瞬不見了蹤影。
正巧來訪的沈易本來在跟霍鄲喋喋不休地說顧昀的壞話,從大門口走進來,足足一刻沒喘過氣了,霍統領正發愁用個什麼方法能打發了此人,還沒來得及想出來,突然,沈易毫無徵兆地閉嘴了。
霍鄲一抬頭,只見一道白影鬧鬼似的從他眼前颳了過來,沈將軍整個人站成了一條頂天立地的木頭板,緊巴巴地惜字如金道:“陳姑娘。”
陳輕絮本就話少,同樣惜字如金地回道:“沈將軍。”
兩人打完招呼,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