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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佛門完全是一時之念,隨口說說而已,而現在,卻覺得自己與玉林誘師徒二人竟是如此投緣,大有相見恨晚之意,這豈不是天意?豈不是緣?再說,這老和尚口口聲聲自己將來一定能得道,不如就拜他為師吧。於是,順治也是一臉的認真道:“既如此,大師便收朕為弟子吧。”
“這…似乎太早了些。”
玉林誘沒想到皇帝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臉上現出了猶豫之色。
玉林誘心中當在猶豫,收皇帝為弟子可不是小事。表面看來佛教已經贏得了大清皇帝,盛極一時的基督教在京畿一帶已處於下風。可是,佛教內部卻並不是鐵板一塊,圍繞著讓大清皇帝接納哪一個門派,反使佛教各派系舊有矛盾更加激化,而這些順治是不會知道的。禪宗自六世祖慧能之後,首先分出南嶽懷讓和青原行思兩派,以後南嶽系又分為溈仰、臨濟兩支,青原則分出曹洞、雲門、法眼三支,合稱五家。到宋代,臨濟再分出黃龍、楊岐兩派,至此,禪宗分裂為“五家七宗”。日後,以臨濟宗和曹洞宗二支獨秀,但學禪者又多信仰臨濟,於是曹洞遂成“孤宗”,因此清初佛界有“臨天下,曹一角”之說。
自從臨濟宗諸憎得寵於順治之後,京師內外添建新寺,大小佛寺香火驟旺,而江浙一帶的禮佛修寺之風更是蔚為壯觀。在紫禁城,連皇太后也幾次派近侍到萬善殿,請和尚們開示參禪要領,宮裡太監宮女們參禪拜佛者更多了。如此一來,臨濟宗便由憨璞聰的法師費隱容寫了一部曲解禪宗世親的《五燈嚴統》,自詡臨濟宗為佛門正統,欲借朝廷勢力欺壓佛門別宗。
而玉林琇深知佛門對此已有異議,不認同費隱容他們,所以在順治面前大講佛法藉以籠絡少年天子,沒想到少年天子只定一心一意要禮佛,而並無意去管佛門的什麼“正宗”與“正統”,這怎能不令玉林誘喜出望外?可喜歸喜,剃度大清皇帝卻是玉林誘萬萬不敢的,他怕將大清皇帝引入佛門會犯下眾怒和天譴,更會被大清朝廷撕成碎片,被那些滿州王公視為大敵,就跟湯若望一樣。
“求老和尚答應!”順治見玉林誘遲遲不應,有些急了。
“師父,收大清皇帝為徒,此乃佛門盛事呀。只是如此一來,慈翁將要與皇上同輩了,嘿嘿。”茆溪森亦很興奮道。
“你我一見如故,若成為同門師兄,豈不更好?”順治一把抓住了茹溪森的大手,也很是歡喜自己能得如此高僧做師兄。
“也罷,老衲依皇上就是,不過卻只收徒,不剃度。”
玉林誘想了一個圓滿的點子,收了大清皇帝做徒弟,卻不給他剃度,如此各方面便能交待過去。順治想了想,也覺這法子好,自己畢竟是大清皇帝,哪能真剃個光頭做和尚。順治沒有意見,玉林誘便起身走到几案前,提筆思忖著要給順治選擇法號,而茆溪森則忙著研墨。玉林誘筆走龍絞,一氣寫了十多個字進呈順治御覽。順治不加思索,指著“痴”字道:“此名甚好。”
“唔。論輩分,你是禪宗龍池派第五代,行字輩,法號便是行痴了。”
“行痴?”順治黑眉一揚,旋即笑道:“妙,妙!茆溪,朕此番與你可真成了同門師兄了!”
“大師不但佛學精深,書法也是極好,字跡圓勁,筆筆中鋒,不落書家俗套。不知大師楷書曾臨過什麼帖子?”
“哈哈!”玉林誘眯起了眼睛,帶著滿意的神情打量著這位新收的弟子:“老袖初學黃庭不就,繼學遺教經,後來又臨夫子廟堂碑,一向不能專心致志,故無成字在胸,往往落筆就點畫走竄了。對了,老衲想一睹皇上書法魄力,還請皇上賜教呢。”
“不敢不敢,弟子怎敢當場獻醜呢?”
話是這樣說,可順治卻已挽起了衣袖。茆溪森又是一笑:“嘿嘿,師兄我再為師弟你磨一回墨吧。”
“有勞師兄了。”
順治伸出五指撮起毛筆,這一招叫“抓筆”,略一思索,隨即寫了一個大大的“佛”字。這“佛”字寫的實在是不怎麼地道,因為順治本就進學很晚,於書法之道毫無長處,這“佛”字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中等。
不想,玉林誘卻在一旁撫掌笑道:“這個字最佳,乞皇上賜給老和尚吧。”
順治心中得意,嘴上卻連說著“不堪不堪”,而玉林誘已經將這個大“佛”字輕輕拿了起來,連連致謝著:“恭謝天恩。”
“師父謬誇了。朕不過一時興起,信手拈來,胡亂塗鴉而已。寫出來,心裡反倒輕鬆了。”
順治彷彿遇著了知音,在玉林琇面前很是隨意自在,無拘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