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到頭裡,還是我給她這個殺人的添了麻煩!
秦樓月突然微笑,好似天上的月光,瞬時都聚到她無瑕的臉上,散發出無盡的朦朧與悽迷:
“你說過,你喜歡我的歌聲和琴曲,既然沉夢不能殺你,就用我的琵琶吧,請聞名天下的女才子聽聽我的搜魂曲,你應該是死而無憾了……”
我勉強笑笑,道:“我還年輕得不想死呢,遺憾多得是,怎麼能叫‘無憾’――”話猶未盡,只見秦樓月一抬右手,已拔在琵琶弦上,發出“錚”地一響。她信手彈來,好似全不著力,我聽在耳中,卻覺好似鏽鐵互磨一般,牙齒不由一寒,聽來實在難受無比!
秦樓月並不做聲,纖纖十指不住在琵琶上掄動,聲音一波波轉將出來,這曲子同我在秦淮聽她所奏全然不同,一掃柔媚清揚之氣,取代之以刺耳難耐之音,甚至不能稱其為曲調!時而如金鐵交磨,時而如大石相叩,時而如狐魅竊笑,時而如鬼魈私語,或尖笑,或哀嚎,或悽哭。我當時只謂聽聽曲子,能有何大礙?卻未想這曲子聽來,她每彈之下,心便用力在胸腔中抖動一次,漸漸聽來,只覺五臟六腑都在胸中翻騰亂攪!口中一股又腥又熱的液體入喉,卻是緊咬牙關時,不知何時竟把嘴唇都咬破了!不知不覺之下,我雙腿一軟,整個人迷迷糊糊倒在地上,只是嘴唇上不時劇痛,還使自己保持一線清明。
倒地一瞬間,我耳邊只聽得“叮”一聲輕響,卻是背後包袱中的焦尾琴被地下石子硌在弦上,發出清然一響。
“呀,師父,這琴絃怎麼如此冰手?”
“呵呵,乖徒兒,此弦為冰蠶所吐之絲摻以天山寒鐵製成,觸手清涼滑潤,又兼用上品白玉以為柱,用此琴彈出曲調,必為振聵之聲!梅花三弄為天下至清至雅之曲,若用此琴奏出,才可不負此曲之意,你心本弱,彈奏此曲更可理心平氣,有助益之功……”
這焦尾琴經石子叩擊,發出清然一響,我聽入耳中瞬時眼前如烏雲籠罩的天空,突然被陽光破開一角!同風大先生在一起不到三個月,大部分工夫都浸淫在這焦尾琴上,雖然只學成半吊子,這首曲子彈得零零落落,但確實彈奏起來,覺得直有一股暖流在胸中游走,甚是暖和暢意。現在這秦樓月所彈琵琶聲一波波傳入耳中,只覺這曲子幽細陰冷,如一絲鋼弦刺入心中狠狠攪動,幾乎五臟六腑都要攪了出來!這曲不愧“搜魂”之名,居然能讓人這樣生不如死!――
好罷!既然早晚是個死,與其這樣聽得痛苦萬分,還不如用焦尾琴試抗一下這鬼魅般的聲音,至少讓自己死得舒服一點!
想及此,我強忍住差點從口中噴出的鮮血,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反手將焦尾琴緩緩放在膝上,身子竟不由自主搖晃起來,我深嘆一口氣,別說彈琴最重平心靜氣,此時命在傾刻,不好說什麼時候心臟宿疾就要發作,哪還顧得了那許多!我操琴揮手,這琴果是風大先生心愛的奇物,我只輕輕一揮之下,這“錚”地一響竟如利刃破帛,烈陽融冰,直直穿過秦樓月所彈重重聲幕,在這夜色中聽來極為悠遠清亮。
秦樓月輕“噫”一聲,手下並不停歇,十指如輪拔在弦上,直如思婦暗泣,怨鬼夜哭,比前更加淒厲冷森!如潮水般一波波直湧過來。我十指搭在琴絃上,只感絲絲涼氣透過指尖傳入手臂再到胸口,胸中欲嘔之感大減,腦子漸漸清明起來,此時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將所記琴譜都化為清音陣陣,藉以這大雅之調,稍擋那搜魂之曲。只聽得曲聲陣陣,悠揚悅耳,由宮變徽,由角轉羽,居然在秦樓月步步緊逼之下,性命攸關之中,將這梅花三弄彈得從未有過的圓轉如意!眼前彷彿出現了梅谷中,株株綠萼凌雪開放的景色,處處冰崖雪嶺,梅花瓣飄落山谷,幾乎分不清何為雪花,何為梅瓣。
商少長,商少長,如果現在你在我的身邊,讓我再看著你笑一次,可有多好……
此時此刻,我耳中秦樓月那催命般的曲子好似消失了一般,眼前竟彷彿出現了商少長一身青衫的熟悉身影――
皎皎明月,何時可擷;我有愁思,不可斷絕。
皎皎明月,何時可盈;知子之別,勞心役形。
皎皎明月,落落我衣;才上心頭,徘徊別離。
皎皎明月,悽悽我懷;君子之行,天寒蟬衰。
我一邊彈琴,一邊低聲哼唱,這本來清揚的曲調中,竟又不自覺地融進了旖旎相思之情。渾然未覺前方的秦樓月做些什麼,就算她是殺手又如何?我輕輕一笑,十指在琴絃拂動,流暢自然如行雲流水,這臨死前自彈一曲,恐怕我這個死法,卻是最風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