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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了你再去忙。”此話出口,趙先生自個兒怔了,白淨面皮一紅。
“那……多謝了。”夏曉清臉也微紅。
斂裙坐下,將“庚”字班的鹽工名冊攤開在桌上,等著依每個名字底下所記寫的錢數發春酬。
她朝還在前頭場子衝來衝去的吳六揚聲道:“六子哥,別追了,讓他們回來吧!”
吳六聞聲回頭,五官表情在見到她身邊的賬房先生時明顯皺成一團,想也未想,拔腿便往她這頭跑,還不忘粗聲嚷嚷——
“全給咱回來排好,誰敢再耽擱夏姑娘做事,老子扭斷他脖子!”
夏曉清淡淡笑,心裡卻嘆了好長一口氣。
這兒的人都很好,六子哥好,趙先生也好,她只望能這樣好好相處。
她想靜靜在“松遼宮家”待下,待一輩子,在她還能被用的時候,盡力為宮家多做一些,其他的事,她已不再多想。
近來,她漸能體會宮靜川當初退回雙心玉佩,並告訴她,他只想帶大兩個妹子,只想管好自家產業,只想盡力彌補所有事的那種心情。他那時也說,除了這些事外,其餘之事他已不多想。
既不多想,就活在當下,她的一生是決意許給宮家了。
這樣靜靜待下,待在他身側,靜靜報恩,鞠躬盡瘁,這樣的一生之於她,已無所求,已覺圓滿。
深吸口氣,她寧下心神,將注意力放回名冊上,開始春酬的發放。
鹽場大倉對面建有一大棟簡樸堅固的屋房,這是鹽場幾位大小管事或眾位班頭們商議事務之所,有一個頗寬敞的議事廳,廳側則有間不大不小又有些不三不四的書房,它是書房,卻有榻有枕又有被,它是主子大爺專用的房,有時在鹽場待晚了,宮家主爺常直接在這兒睡下。
半個時辰前,鹽場里老老瘦瘦的總管事善老爹端著一大壺釅茶,慢騰騰從議事廳晃進書房裡。
他老人家裡見難得宿醉的年輕主子無比可憐,只好忍痛撥出一點點自個兒珍藏已久的老茶王,意了壺濃到發紫卻香到不行的濃茶端了來。
外頭排起領春酬的人龍時,書房裡的主子爺已灌下滿滿大杯濃茶,到這時,突跳的太陽穴終於緩了緩,沒再繼續炸得他腦子發脹。
又或者他腦子仍發脹,但眼下有事引走他所有心神,讓他根本忘記頭疼欲裂這種“芝麻綠豆大”之事。
“爺的這位夏姑娘當真好啊,年歲輕輕,卻是少見的沉穩,有才有能,事做得極好,卻不躁進、不搶功、不張狂。她把賬房那兒使慣的記賬法子做了幾個小變動,沒想到成效立見,那法子好用啊,今年春酬發得頗順。咱想,其他幾個鹽場也可依照辦理,爺以為如何?”善老爹見年輕主子避在窗邊,一雙眼直盯著對面鹽場大倉,他細小眼睛於是一彎,慢吞吞笑。
宮靜川以為……這鹽場裡的大小漢子穿著實在太“清涼”!
此時的他全然忘記鹽場鍋灶密佈,若開工便是火光熊熊,黑雲遮天,況且現下正值春末,風裡多少嗅得出夏息了,在這時節,鹽場一干漢子上身僅套背心、露出兩隻粗壯臂膀和一部分胸肌,這是再自然不過的打扮,如今來了一位姑娘,他宮大爺倒好,竟搶先替自個兒手下鬧不自在了。
“成效好的話,其他的鹽場自然也要跟進。”他捏捏眉心,瞥了老管事一眼。“再有……這位夏姑娘不是我的。”他只是將她帶回北方,僱用她為“松遼宮家”做事,人家可沒賣身給他。
說完話,他禁不住再去瞧那位神氣如梅心凜綻的姑娘。
旁人鬨鬧,她只唇角噙笑,仍自若地與眾人說話……等等!她臉紅了?
她、她竟臉紅了!
為何?!
“呵呵,若這姑娘不是爺的,那可真是一塊『香肉』了。不是爺的,很快就是別人的。”善老爹望著窗外情景,喝著手裡的那杯老茶,一臉悠然。“六子這孩子不錯,肯學肯做,不怕吃苦。唔……是說趙明這孩子也挺好,斯斯文文的,做起事來有條不紊……欸,真是難以抉擇啊!”
……抉擇什麼?
宮靜川忽地一凜——
不是他的,很快就是別人的,而她會作出選擇……
擇偶!
本該如此,不是嗎?
雖說……她曾對自己示情,甚至求親,他既已回絕,難不成還要她陪他耗著,虛擲青春年華嗎?
他突然覺得兩側額穴又鼓譟起來,喉間緊澀,有股酸味直冒……
該死!
這宿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