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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又蘿蔔拿脫了手,蒙淑儀又與盧魁先一同抱著兒子,忙著去拾滿地亂滾的蘿蔔,盧子英也加入了進來。院內一片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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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五)(1)
盧魁先在瀘縣的家,在“皂角巷”。名副其實,一棵皂角樹下,就掛著這路牌。
蒙淑儀在院中開荒地栽菜秧,盧子英在一旁做作業。蒙淑儀想叫四弟“做作業要專心”,沒叫出聲。她發現自己今天種菜都不專心。她挖一鋤,抬一下頭,眼睛老瞄著堂屋窗內,此時,丈夫正與那個“蠻幹將軍”隔著八仙桌對坐。聽得蠻幹將軍高聲說話:“他熊克武的四川省督軍署委員你不幹,省議會高薪秘書也不接,盧思先生,卻為何願到我小小瀘州來當一個小小的教育科長?”
丈夫的聲音卻低得多:“我想做點實事。”
蠻幹將軍一笑:“這教育科長雖小,卻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幹得下來?”
窗內,丈夫應答著,聲音依舊不高,蒙淑儀聽不清,卻聽出蠻幹將軍笑得異樣,再問丈夫:“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只見丈夫應了一句,雖聽不清,但蒙淑儀能猜到丈夫說的是“我沒有進過大學”。丈夫就小學四年學歷,誰問他都這樣作答。可是,今天丈夫面對的是什麼人!這時,就聽得那將軍笑得更怪。蒙淑儀擔心地悄聲問盧子英:“四弟,什麼叫冷笑?”
盧子英埋頭作業,見問,順手拿起肘邊字典,查了一下,讀出:“不熱情,不溫和,含有輕蔑、譏諷意味之笑。”
蒙淑儀一愣,擔心地再望窗內,又見蠻幹將軍似此一笑。她再向丈夫望去,丈夫的臉看不清,聽得他的聲音還是比蠻幹將軍低得多,說話也沒蠻幹將軍那麼快。
蒙淑儀:“四弟,你聽在耳朵裡,蠻幹將軍這樣笑,算不算冷笑?”
盧子英歪著耳朵聽聽,困惑地點頭:“他愛冷笑不冷笑,關我們啥事?”
四弟說出話來,總這樣直槓槓的,從不曉得個怕!蒙淑儀卻更加擔心,她扶了鋤頭,將鋤把頂著下巴,歪著頭從門框望進去,隔著立正姿勢扶著匣子槍把子守衛門外的副官,她發現八仙桌上她先前送進去的那兩盞熱茶,沒來由地晃來蕩去,潑出不少在桌面上。細看時,是整個桌面在晃盪,心中更加擔心,這張搬進堂屋後自己親手安放得四平八穩的八仙桌,怎麼會平白無故地晃盪成這樣?再看時,蠻幹將軍在太師椅上仰靠著,坐得四平八穩,蹺著二郎腿,全身連挨都沒挨著八仙桌,一臉的得意,卻不蠻橫,反倒顯出一副和顏悅色的笑臉,望著她的丈夫。那這桌面的抖,肯定來自桌下,蒙淑儀順著桌腿望下去,丈夫的腿倒像是靠在桌腿旁,可是卻怎麼也望不見丈夫的腿到底抖沒抖。丈夫平日裡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從來不像有些人那樣晃來蕩去的打擺子似的抖腿,今天呢?若是丈夫的腿也沒抖,這桌面上的蓋碗茶就不該抖,若是丈夫的腿在抖,那可……
“嘖!”楊森突然低叫一聲,膝蓋頭被燙了,看時,才發現八仙桌上蓋碗中潑出的茶水順著桌面徑直流過,淌下桌沿,浸過呢子軍褲,想都不想就猜到這桌面顫抖的原動力來自對桌而坐的那位盧思先生。楊森暗自好笑——剛進門,見這位盧思並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偉岸修長器宇軒昂,楊森便心存擔憂,別碰上個只會寫萬言書,做不成一樁事,連個大場面都沒見過的酸秀才。交談時,更不見他慷慨陳詞滔滔不絕,楊森便想,索性不怒自威擺出一師之長的架勢,你們讀書人背地裡愛罵我們帶兵人為軍閥,我便索性以軍閥形象相見,當場壓垮了你,讓你自己“滾蛋”、“開車”,我這川南一方教育,再另請高明。從省城請來的這一位,也不過是本縣梁師賢一流角色,楊森看也不看對方一眼,想象著對面桌腿下顫抖如梁師賢的那一雙腿,楊森半是自得,半是失望,笑望著窗外天空。
新政(五)(2)
蒙淑儀怎麼看那笑都是屬於四弟剛解釋的那種“冷笑”。丈夫雖然身處魔窟四川多年,但與這樣聞名的魔頭對桌而坐還是頭一回,還要不斷應對一句緊似一句的逼問!萬一真把丈夫嚇著了?蒙淑儀連勸丈夫的回家的念頭都有了。省城那邊李幼椿的院子空著呢,續租就是了。剛拔了蘿蔔的那塊地荒著也是荒著,可以種點萵筍,何苦一頭鑽進魔窟伴這魔頭?
蒙淑儀將鋤把靠在短牆上,去灶房提了燒開著的一壺水,進了堂屋。卻見丈夫坐得四平八穩,雙腿根本沒挨著桌腿。
今天這八仙桌到底為啥平白無故打擺子?蒙淑儀想不通,又不便彎腰去看桌下。她出身有教養的家庭,嫁了丈夫